数不清这已经是独自捱过的第几个黑夜。
这一次,多妮躺在她那张小床上睡得正熟,脸颊突然被裹着粗茧的指腹磨了磨。她嗅了嗅,一股清冷的气味张扬跋扈的散播在空气中,她勾起浅浅微笑,任那熟悉的大掌继续抚摸。
从他微凉的指尖一碰上她,她便知道那是谁的手。
她紧闭着眼睛,内心澎湃不已。幸好这次,她又将他等回来了。
她的手悄悄的溜上去盖住他的手,压在她的脸颊上。他早知道她醒过来了,有点遗憾自己居然吵醒了她。
冰蓝:「再睡一会?」
多妮睁开眼睛,在犹如瞎了眼一般的漆黑里寻找那对清亮的双眸。她很快就找到了,因为她知道,他就在那个离她不远的地方,也正专注地望着她。
「握手。」
冰蓝微不可察的低低笑了一声,听话的握紧她的双手。
我回来了,多妮。
好奇怪,一结束任务就想立刻回来见你。你懂不懂这种急切的心情?
我马不停蹄的转乘飞机,在不同国度的天空飘移,我看着窗外,那些云朵像极了你爱吃的棉花糖,可你不在这里。
空姐走来对着我微笑,问我从哪里来,问我归往何处。我向她要了一杯红酒,还说,家里有人在等我。我得喝点酒,让自己放松,让自己睡个好觉,等一醒过来,我就离她更近一点。
空姐把酒端来後,又缠着我问,先生你能不能说一说,她是位什麽样的女性?
我接过那杯酒,告诉她,家里那位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公主。她独一无二,I\'msosorry,我找不到语汇能形容。
她问,WomanorGirl?
你知道我回她什麽吗?
能不能让我暂时保密。
终有一天,我会把答案都告诉你。
然後,我搭了客运,乘了船,还跳上了地铁,在每一个人潮几乎将我淹没的运输站,每一个擦肩而过的旅客身上找寻你的踪影。可是没有人像你。
没有人像你有着那双明亮的眼睛。
没有人像你有着那双温暖的小手。
没有人会像你一样,无条件的接纳我。
我听着不同国土上的陌生语言,我想起了即使不会说话,即使只交付我一个眼神,也能与我心灵相通的你。
你说,灵魂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我仍有些淡淡的惋惜。在我体悟出来的那一刻,你却不在我的身边。
我走在溽热的街道,走在那群跟我一样高大甚或比我更高大的异国面孔中,我只想知道你在哪里?
你是不是还待在属於我的屋子里,和我的家俱们待在一起,吃着我替你准备的食物,或者跟我的朋友在一起?
你是不是还在等着我回来,或者你已经黯然离去?
我想见你,好想见你,立刻就想见到你。
想牵着你一起到屋子外那片被我们踏平的海滩走一走,想送给你你喜欢的东西来讨你欢心,想确定你是不是我记忆里那个模糊的身影。
可我其实觉得,是也罢,不是也罢。
因为你就是你。
冰蓝握住她的手,轻轻坐在她小床旁边的地板上。
「换我唱歌给你听吧?虽然它不会有你唱得那麽动听。」
多妮笑着点头,眼眶湿湿的。
冰蓝轻咳一声,随即缓缓唱出她陌生万分的曲调。
他的嗓音低沉嘶哑,因为抽菸的恶习使得声音有些不明显的支离破碎,他的喉腔震动着,把那些彷佛浸泡过毒液的迷离曲音咏颂出来。
她想问问他,你唱的什麽曲?
为什麽那样沧桑又凄凉?
她看见他的喉结在滚动,他的声腔扁扁的颤抖。她听不懂那些歌词,但她恍若听见了沉重的无月的夜。一股无能为力的哀伤深深传达到心底。
听着听着她就哭了。
她想唱首轻快的曲子迎合他,带走他满怀的悲伤。他摇摇头,一只手指按在她的唇上阻止她。
还没结束,女孩。不要打扰我独唱。
他的声调转而高昂,他的眼角布满神采,一缕一缕晨阳欢乐的透进小窗子来。像深深大海也照进了光。
他笑着继续吟哼。
嘿,我的女孩,不要嘲笑我歌声差,不要挖苦我嗓子哑。
我心甘情愿为你歌唱,犹如你心甘情愿为我哼唱。
我再也不会对着其他女孩开金嗓。
我荒腔走板的演出,从今以後只为你上场。
多妮跟着笑了。
她握住他的手,凝视着他漂亮狡黠的迷人双眸,与他一同沉醉在朝阳的冉冉薄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