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碧海謳歌 — 美人魚娃娃

当最深爱的人,从此离开了你的世界,你会选择用什麽样的方式去悼念?

冰蓝站在便利商店的多媒体机台前,熟练的操作着机器。每次来,他都点选不同的弱势团体或基金会,需要帮助的机构有很多,他目前还没将全部选项捐过一遍。但总有一天他会。不只一轮,还会有第二轮、第三轮……只要他有源源不绝的明天。

她让他活着继续赎罪,他不知道怎麽赎罪。好吧,也许这是藉口,他知道自己可以做许多事来帮助别人的,他只是还没办法。他还没办法从失去她的哀恸中走出来,他连沉默呼吸时都觉得胸口正在一抽一抽的泛疼。

想了想,还是捐钱给公益团体,让他们去帮助那些有需要的人吧。

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住在妈妈留下来的房子,平时也没有什麽休闲娱乐,除了吃饭养车之外几乎没有其他开销,他把攒下来的钱都拿去捐了。

把萤幕上显示的资料逐项确认过一回以後,他列印出缴费单走到柜台缴费。挺简单的几个步骤,就能完成公益捐款。

随着她离开的时日渐久,冰蓝也渐渐领悟出来,无关大爱及社会责任,她只是想要他好好活下去。

收银台的桌子上放着限时促销的甜食品牌。换了包装啊,他心想。

那曾经是某个女孩最爱吃的巧克力。

他拿起两条,跟店员说一起结帐。店员是个漂亮的打工族妹妹,微笑着替他刷条码,边刷边红了脸。

冰蓝心不在焉地走出来,掏了掏口袋,发现自己光顾着看巧克力,忘记买最重要的菸了。他自嘲地摇摇头,感叹这记性,又折回去买了两包菸,才正式踏出自动门。

坐上他那台车,随手把巧克力和菸都扔在副驾座椅上,他按下音响,趴在方向盘上,大脑一片空白。汽车音响播放着铁肺歌手的歌,浑厚高亢擅长飙高音的女星唱抒情曲也很好听。他静静听了一会,在她唱到那句『你已经不再存在我世界里,请不要离开我的回忆……』时,平静地将它切掉。

车内恢复一片死寂。

他看了看副驾驶座,伸手将其中一条巧克力拿过来,拆了包装放进嘴里咬。人工甜味剂、没有营养价值的垃圾食品……到底好吃在哪里?

他苦涩的把它吃完,强迫自己将它吞了下去,将包装纸从摇下的车窗缝里朝外扔了出去。他抓了抓头发,颓丧的坐在车里,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假日太漫长了,他无法待在家里,每一个角落都有她生活过的轨迹,看一眼都能让他窒息。让他逃到何处去?

手机响了,他瞄过一眼,是青梅打的。她说,宝宝满月都已经好几天了,乾爹到底过不过去?他应了声嗯,挂断电话。

他们的孩子都满月了吗?

所以她已经离开多久了呢?

呵……乾爹。

狠心的乾妈,你去哪儿了?

冰蓝在前往汽修店的路上,途经一家妇幼用品专卖店,他紧急踩下煞车,将车停放在路边,抓了皮夹下车走进去。

正和孙子用平板视讯的老板娘看见客人上门,很快就挤满笑容迎了上来招呼他。

「先生您好!请问要找什麽东西吗?」

冰蓝敷衍的把店内上下巡视一圈後,看着她说:「朋友的小孩,刚满月要用的。」

「好的,请问是小男婴还是小女婴呢?」

冰蓝愣了下。伤脑筋啊……青梅他们到底是生男生还是女生呢?从怀孕期每次谈论这个话题他都没什麽在听,这麽快……他怎麽可能会知道宝宝这麽快就能生出来呢?

他诚实的说:「我不知道。有差吗?」

老板娘见他这愣头愣脑的样子一看就是没生过小孩没经验,只好笑盈盈地说:「没关系,就算不知道小孩性别,能送的东西还是很多。」她带着他从最实用的尿布开始参观介绍,举凡湿纸巾啦、爽身粉啦、婴儿沐浴精、红疹药膏、胀气膏、棉花棒、耳温枪……到最不实用的温奶器都带他看了一遭,结果男人两眼放空,压根没在听。

老板娘:「……」

说真的,遇到这种澳洲来的客人,要不是她平时有在心中默念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她绝对会忍不住给他从头上巴下去的啊!

老板娘见这帅气的男客人持续走神,她努力顺了顺气,修养很好的硬撑起微笑叫他:「所以您想买什麽送给朋友的小北鼻呢?」

冰蓝回过神来,应了句:「随便。」

盛怒的老板娘僵硬的呵呵笑,挤出了眼尾的皱纹。

冰蓝看见了,他怅然若失的说:「为什麽眼睛末端的纹路要叫鱼尾纹呢……真的像吗?」

为什麽与她有关的一切总是无所不在?她走就走了,还这样无孔不入的继续渗透他的生活?她怎能这样?

这位阿桑是不是她派来的?

见那男人眯着眼不怀好意的打量自己,老板娘背脊发凉,匆匆绕到下一排走道,拿起手摇铃问他要不要买?

冰蓝看都不看,直接摇头否决。

最後她决定替他准备一个新生儿礼盒,颜色就挑黄色的,男女通用。冰蓝走到尿布区,沉声说了句:「再加两箱尿布吧,不是说实用吗?」

老板娘去仓库里搬尿布时,冰蓝随意晃来晃去,眼尖的看到某项商品,激动的冲过去。

老板娘搬尿布搬得气喘吁吁走回灯光明亮的店内,就看到那个高大成熟的男人手上抓着两个Q版美人鱼安抚娃娃,情绪激昂的问她这是什麽东西!

老板娘:「……」啊不就娃娃吗。

这位高大的客人再这样乱搞下去,她都要神经衰弱了。

只见他露出悲伤的神情,不停抚摸着美人鱼娃娃,最後手指停顿在人鱼布满鳞片的尾巴上流连忘返。

她只好问:「客人要不要顺便一起带?」

他怜惜的搓了搓美人鱼的鱼尾,落寞的说:「好。」

最後,冰蓝挑了两个不同鱼尾颜色、不同贝壳胸罩的金发美人鱼,轻手轻脚的将它们放在柜台上。老板娘帮他把所有东西都包装好,再把美人鱼放进盒子里,接过他递来的信用卡帮他结帐。

「欢迎再度光临。」

冰蓝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两个装了美人鱼的方盒子,开了车门放在副驾上,其他东西被他粗鲁的塞进後车厢。

最後他绕回驾驶座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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