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染拉着秦放,想出去逛逛时,迎面对上了正要去大厅接待宾客的赵洋。
赵洋看着走在一起的秦放和赵染,眼底堆满了笑意。
「染儿总是一个人,你们年龄相近,多多相处也有个伴。平常染儿一个人出门我也不放心,有世侄在就好了。染儿,看世侄还有什麽缺的,你们顺便买回来吧。待会有客人来,我就不多说了,你们去吧。」
说完,秦放道了声谢,赵洋便继续往大厅去了。
「我记得以前我爹娘常常不在家,就算回来,也待个两三天就走了,倒是你爹,可以一直待在家里陪你。」
秦放有些羡慕。他来到赵府也五六天了,赵洋都在家,和他那对常常不见人影的父母都不一样,明明他们都是同行。
「那是因为,我爹已经算半退休状态了。我爹拿珍珠猎人时期赚的钱转投资,涑阳城里,我们家有珠宝、酒楼、还有钱庄生意,至於珍珠买卖,已经不算是主力了。」
和秦放并行在大街上,赵染道。
「你爹倒聪明,也很有商业头脑。」
秦放觉得这样很好,珍珠猎人杀孽太甚,毕竟不是甚麽好职业。
「只是啊,我爹这麽多产业,却只有我这麽一个女儿,等他完全退休後该怎麽办,他也很烦恼呢!」
说完,赵染笑道。
「这种让人烦恼的事,就让我爹自己去想吧。秦哥哥,你想逛什麽?我们涑阳城是商业重镇,各式各样的商店都有,还有不少外国进来的东西。」
「我其实什麽也不缺,不如,你带我去买酒吧。」
秦放其实没有什麽逛的兴致,也没有什麽特别想买的东西。虽然他喜欢热闹,可不知道为什麽,自从离开白宁儿後,他看什麽东西都提不起劲。
不过赵洋对他这麽好,他想买一坛好酒送他,聊表心意。
赵染有些意外他的答案,相处这几天下来,她知道秦放并不特别喜欢喝酒,就赵洋跟他喝时,他会勉强啜个一两口,其余喝水比较多。秦放倒是挺能喝水的,赵染也不知道为什麽。
「酒啊!平安坊那里有间平安酒楼,那里的『将军醉』挺有名的。我家虽然也有酒楼,但没有将军醉那样的好酒。我爹一直想买他们的酿造配方,都未能如愿呢!」
赵染果然是地头蛇,涑阳城商家的资讯信手拈来。
「走,我带你去。」
买了酒後,秦放并没有特别想逛的,赵染便带着他,逛她自己想逛的地方。她的心情似乎很好,步伐轻快,一路上为秦放说明各商家的特色,还带秦放去她家的相关产业打过一轮招呼,最後,去布庄附设的成衣铺挑衣服。
「秦哥哥你老是穿得那麽朴素。咱们珠二代,什麽衣服穿不起啊?你生得这样好看,穿起绫罗绸缎一定比那些纨裤子弟还要好看。」
秦放说了不用,但赵染却是一头热,想帮秦放打扮打扮,结果就是穿这好看穿那个也好看,挑了十来套衣服,让店家送到赵府去。
如果不是秦放阻止,赵染大概会把整家店全包下来。
以前的秦放也是这样花钱的,不过自从经历家变,他还是比赵染有节制,有分寸多了。
两人回到赵府後,秦放捧了一坛『将军醉』,来到大厅,想送给赵洋聊表心意。
赵洋正在跟宾客聊天。秦放看清楚了,来拜访赵洋的宾客有两个人,一名坐在上首的,约莫四十来岁,身材中等,隐隐透着杀气,是个目光矍铄的练家子,大概也是个珍珠猎人吧。
珍珠猎人的朋友也是珍珠猎人,没有问题。
另一个坐在下首的是个年轻人,大概比秦放大个两三岁,大概是上首客人的儿子吧,两人长得有点像,年轻人身上也有杀气,虽然不那麽重,大概也已经出道一段时间了。
「哎呀!秦世侄你回来了,来,快来见见你王世伯,以前你爹、我,还有你王世伯,我们曾经合作一段时间,那段日子我们三人的业绩,占了全国珍珠产值的一半呢,当时我们的江湖浑号,就叫半壁江山赵秦王。」
赵洋热情地招呼道。
「王云兄,这位就是秦弋的公子,秦放。还有那这位跟秦世侄你年纪相当的,是你王世伯的公子王廷,王世侄的珍珠产值,可是珠二代里的佼佼者。」
赵洋替两边引荐了。王云看到秦放也很热情,毕竟他和赵洋、秦弋一起出生入死那段经历,是真非假。
「看到秦世侄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听闻你家遭到横祸,我也亲自去你家看过,没想到秦兄一去,那些恶仆竟然这样对待你,这段日子,我和赵兄一直在找你,只求能保你安好,也对得住秦兄在天之灵了。」
说到最後,王云拉着秦放的手,都有些颤抖了。
这些珍珠猎人为了猎杀鲛人,过的也都是刀下舔血的日子,工作压力很大,彼此取暖相濡以沫,情谊倒也是真非假。
父亲的朋友们都对他很好,这让秦放也有些感动。他拿出刚买的将军醉,道。
「世伯们的情谊,秦放无以为报,这坛将军醉聊表寸心,赵世伯,不如当场开来喝吧。」
赵洋很高兴,当场答应了,正巧晚飧的时间也到了,吩咐仆人就地设宴布菜,大家一起品尝这涑阳城难得的佳酿。
赵洋的一边坐着王云,他要秦放坐在他另一边,秦放却之不恭,王廷坐在父亲王云身边,却过来拉赵染,要她坐在他身边。
赵染不经意地甩开王廷的手,跑去坐在秦放的另一边。
王廷脸色有些难看。以前他来找赵染的时候,让赵染坐他旁边,她都不会拒绝。
秦放没注意到王廷和赵染之间的小动作,酒是他买的,他正亲自站起来,替席间众人倒酒布菜。
席间两个长辈聊他们半壁江山赵秦王时代的事聊得上劲,三个小辈边听边吃,王廷伸长了手,夹了一些菜到赵染碗里。
「染妹妹,这道海景三丝,是你最喜欢吃的,多吃点。」
王廷和赵染坐得很远,但阻止不了王廷帮赵染夹菜的决心。
「王哥哥你还记得啊,谢谢你啊。」
赵染客套地说了句。然後将视线投向另一道树子蒸鱼。
「秦哥哥,我喜欢吃树子蒸鱼,你帮我夹好吗?」
「喔。」
秦放喔的一声,他不明白为什麽赵染不自己夹,明明那鱼就在她面前。不过他们父女都对他不错,夹个菜也没甚麽。秦放便夹了一口鱼给赵染。
王廷眼尖,他发现秦放夹的鱼里头还有刺。
「刺没挑掉,扎伤了染妹妹怎麽办?」
王廷重新夹了一块鱼,细心地将刺挑掉,再放到赵染碗里,然後把秦放夹的那块夹出来丢了。
秦放愣了一下,不过他也没生气。只是觉得奇怪,王廷怎麽连赵染吃啥都要管。
赵染那麽大人了,她自己不会挑刺啊,这王廷难道住海边吗?
虽然觉得奇怪,不过秦放也没多说,自顾扒碗里的饭。赵染碗里秦放夹的鱼被王廷丢了,她看了秦放一眼,却见秦放没什麽反应,不由得有些泄气。
说到底,她心里还是有些小女儿的虚荣。如果秦放和王廷为了给她争夹菜而闹得不愉快,那岂不表示两个人心里都是有她的?
最後,她也没吃王廷夹的鱼,那道树子蒸鱼,她自己夹了吃。
这顿晚餐,就在长辈兴高采烈,王廷和赵染各怀心事,而秦放只顾吃的奇妙气氛下结束了。
晚上,布庄把秦放的衣服送来了。秦放洗了个澡,挑了一套白色滚竹叶边的长袍换了。
自从开始认真习武,加上吃得多,不只身高高了白宁儿几乎半个头,他肌肉精壮结实,脱了有肉,穿衣又显瘦,穿起白色长袍,竟有一股飘逸之感。和一般杀气腾腾的典型珠二代不大一样。
洗完澡後很舒服,他便走出房间,在後院的凉亭里取凉。
从怀里掏出一颗珍珠。
这颗珍珠,是当天在白宁儿躺过的床上捡的,他有十几颗,始终没用。他用掉的,都是珍珠匕上的珍珠。
这是白宁儿的眼泪。他不知道白宁儿的伤心事是什麽,不过现在这样子,也不用问了。
人海茫茫,他根本不知道白宁儿现在在哪里,那个路痴,更不可能找到他。
再说,她会找他吗?他觉得不会。他们立场对立,而且她那麽强,自己这麽弱,还一天到晚管她杀人,在她心里,搞不好还因为丢了一个累赘正高兴着。
他努力说服自己,其实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却无法说服自己淡然面对。
王廷邀赵染跟他一起到院子里赏月,还精镶了一条珍珠项链要送她,没想到赵染拒绝了。
赵王两家是世交,她以前从不会拒绝他的好意。
心情正差,王廷经过後院,看见凉亭里的秦放,在夜色里穿着那样一袭白袍刺眼的很,从赵染看秦放的眼神,他知道赵染之所以拒绝他,肯定是因为秦放。
他带着一身寒气,走进凉亭,在秦放对面坐下了。
秦放正在想白宁儿,被王廷打断了,心情也不是很好。就算他们半壁江山赵秦王感情多好多好,那也是上一代的事,秦放感觉得出王廷对他的敌意,他不想招惹他。
「成色不错啊!大概值个三百两吧。」
王廷看着秦放手里的珍珠。
「拿来送给染妹妹的吗?」
王廷这样说,秦放有些生气。这可是白宁儿的眼泪,他不知道她在哪里,她也不可能来找他,这辈子这珍珠,就是唯一系联了,他自己都舍不得用,怎麽可能拿来送人?
秦放没回答,王廷就当他默认了。
「虽然你救过染妹妹,可你要在赵府住多久?以什麽名义,嗯?」
秦放懒得理他,站起来就要回房间。
「赵世伯和染妹妹对你很好,你就想赖在赵府不走了吗?也对,你家都没人了,和我比起来,赵世伯当然对你满意多了。」
「你什麽意思?」
王廷的语气若有深意。秦放忍不住问。
「上门女婿啊!我们王家家大业大,我就算再喜欢染妹妹,还是得继承家业。而赵家这麽多产业也不能没人继承,赵世伯又只有染妹妹一个女儿,当然要找个赘婿,来继承他家产业啦!你家没人了,有谁比你更适合?这福分,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虽然一个堂堂大男人让人招赘了,名声不是那麽好听,不过赵家那麽有钱,有什麽关系呢?你自己也是这麽想的,所以才在赵府待得那麽心安理得的吧?身为男人,你这心气,我不得不佩服啊!」
王廷说的,秦放完全没有想过,他只是单纯觉得,赵洋是因为和父亲的交情而对他好,可王廷说的却也很合理。
难道,赵洋真的是这样想?把他当童养婿般养着?
当上门女婿这种事,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一般男人是不会答应的,那和吃软饭有什麽不一样?
「这些话,是赵世伯跟你说的?」
秦放忍着气,问。
「倒不用赵世伯说,想想就知道了。我们两家是世交,以前我来的时候,赵世伯和染妹妹对我殷勤得紧,但你一出现,他们就把注意力全转移到你身上了。我和你的差别是什麽?我们王家有自己的产业,不可能当上门女婿,但你可以,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别。」
王廷道。
「不过,你对染妹妹无意吧?既是这样,就别给她希望,免得耽误了人家。」
「你喜欢赵染?」
秦放沉默了半晌,将王廷说的话,和他的反应一阵消化後,问。
秦放问完,王廷有些得意。
「我和染妹妹门当户对,我家也有钱,不图他赵家的产业,这才是真爱,你懂吗?」
不错,和王廷比起来,他秦放的确一无所有了。
「别说得那样清高。你说你对赵染是真爱,却又不想当赘婿,这就无解了,我不相信你没想过。」
想通後,秦放笑道。
「你是想继承自己的家业,再娶赵染,把赵家产业也囊括在手吧?这麽大的利益在眼前,看来,我就是你不得不搬开的大石头了?」
「那又怎麽样?秦放,你没有本钱跟我斗,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不记得你敬过我酒啊?」
王廷对他很不友善,秦放现在虽然一无所有,可他以前也是家财万贯的公子哥儿,自有一股傲气,王廷若好好跟他说,他还会考虑成全他。秦放虽然对赵染没有那样的感觉,不过吊着王廷,让他七上八下,感觉也不错。
先出口气再说。
「这种事,不如尊重赵染的意见,她愿意选你,我也没话说。不过你这麽着急找我摊牌,我怎麽觉得你不如自己讲的那般自信呢?」
膈应了王廷一顿,看他面如土色,秦放这才稍稍解气。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王廷是业界珠二代佼佼者,手下鲛人的命不计其数,他对自己的武功还是挺有自信的。见秦放要离开,王廷抢上,一柄长剑朝秦放背心刺去!
「身为客人,却在主人家闹事,你就这点能耐?」
秦放身形一闪,王廷刺了个空,凉亭里空间有限,秦放练的是短兵刃,利於近身袭击,当王廷回过神来,秦放的珍珠匕,就已经安在他的腰上了!
「再动,你这肾脏可就废了。」
秦放的声音,低沉地在王廷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