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春棠的信里只写了两句话,一是跟她们道谢,二是请她们把先前的信烧掉。
「小姐,真的就这样烧了吗?」
箐儿见祝九妹默默看着那封藏了快一年的信,迟迟未有行动。
「要不我们就打开......稍稍看一眼?」箐儿试探道。
祝九妹看了看她,终究忍不住点了点头。
打开信纸,结果上头只写了一个字。
忘。
看到字的瞬间,两人不由倒吸了口气,随後又是一阵沈默。
「幸好。」良久,轻柔的声音响起。
箐儿瞧出她的笑容中的酸楚,然後见她把信扔进火堆里。
对啊,幸好。幸好信还没送出,幸好他们也没走到那一步。
一个「忘」字,便是这世间上最决绝而最无情的道别。
有了马文才给的钱,箐儿在第二天立刻补买了饭堂的月票,二人也终於挥别缺粮的日子。
祝九妹已有多日未见梁山伯,这些天都以书信来往。难得今日再见,她竟莫名紧张了起来。
眼看如玉般的少年走到跟前,她连忙把头垂下。
「英台。」梁山伯一脸腼腆。
祝九妹只觉得脸一热,也小声唤道:「山伯。」
自从祝九妹的身份暴露了,二人的关系亦变得微妙起来。
马文才见两人就傻傻地站着也不走,不由打趣:「二位是相见恨晚吗?」
言落,便被箐儿狠狠踢了下,他也不怒,反而低声笑问:「我的玉佩呢?」
箐儿以为他要回去,便从怀中掏出递给了他。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却亲自将玉佩系在她腰间。
「这玉佩怎麽会在她身上?」尚武见状,差点激动得扑上前把玉抢回来。
「回去跟他们说不见了便可。」
看着自家公子满不在乎的背影,尚武直觉欲哭无泪,那可是马文才从小就戴在身上的玉佩,出门前马夫人还特意叮嘱自己莫要弄丢。
「你挡住我的路。」冷淡的声音在身後响起。
尚武回头一看,便见四九略为不满地盯着自己。
不知是否错觉,当他们走进饭堂时,均能感受到周围莫名投来的目光。
马文才机智,立马吩咐尚武去打听一下。
「怎麽我觉得,大家好像在讨论我们?」祝九妹心感不安。
话刚落,坐在附近的几个少年忽然把身转了过来,朝祝九妹笑问:「公子,你叫何名?」
祝九妹一愣,便回答:「姓祝,名英台。」
少年笑了几声又转了回去,只听到他们隐隐传来:「听这名字倒不像啊......」
梁山伯等人见了如此无礼之举,顿时也是怔住了,只有箐儿气得站了起来。
「坐下。」
箐儿见马文才忽然神色凝重,也发现四周的人纷纷朝自己看了过来,讨论的声音也更大了。
这时,尚武已匆忙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刚、刚才问了几个人,原来先前有人在山下曾看见......有两个女子与她们长得特别相似,便有人怀疑起来......」
祝九妹心里一沉,没想到瞒了这麽久,终究还是被人发现了。
这一顿饭实在吃得煎熬,祝九妹与箐儿二人全程把头垂得低低,却依旧感受到经过身旁的视线。
彷佛每一个人离开时都刻意绕到她们这个方向,为得就是一探传言中的「花容月貌」。
「我先走了。」祝九妹艰难道,便自己站了起来。
她实在无法忍受这种侮辱,特别是在梁山伯面前,她不想让对方看见如此狼狈不堪的自己。
见祝九妹走了,箐儿也连忙放下碗筷追了上去。
才刚走出了门,便碰见了刚才问她姓名的那群人。
隐约的嘻笑声钻入耳中,祝九妹直觉恶心得很。
「让开。」箐儿黑着脸挡在她身前。
「连书僮都长得这般清秀,难怪大家都说得如此夸张。」
其中一人大胆地靠近箐儿,正打算仔细端详她的容貌时,眼前却有什麽闪过,吓得那人连忙後退几步。
箐儿回过头来,竟发现马文才与梁山伯也出来了。
「你们是何人?竟胆敢如此无礼!」
马文才听到对方理直气壮的反问,只抛了抛手上的小石块,笑道:「在下马文才,这位是梁公子,梁山伯。」
在听到这两个名字後,几人一时语塞,嚣张的气焰也霎时灭了不少。
「我们是同院子弟,应当和睦共处,不知公子对祝兄有何误会?」
祝九妹听到梁山伯的声音,心下滋味百般,手情不自禁地握着箐儿的手。
她情愿他不护她。
那几个少年虽顾忌马文才与梁山伯,但嘴上仍硬道:「难道梁公子就不曾听见最近的传言?」
梁山伯面不改容道:「谣言止於智者。梁某与祝兄相识甚久,他的为人我是最清楚不过,若完後再有人议论他,那便是不信任山伯。」
见他话都说在这份上,几人咂了咂嘴便悻悻离去。
「银心,我们走。」祝九妹低声道,便拉着箐儿离开了。
梁山伯刚想追上前,却又不知是否刚才言过了,惹了她生气,不禁停下脚步来。
「山伯既不放心,那便去吧。」
梁山伯一愣,朝马文才感激地笑了笑,便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