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游赐宇,上次小考的这一题我还是没搞懂,你教我。」
几天後的放学,看见了经过我们班教室的熟悉身影,我对着他唤了一声。
游赐宇偏头过来。「你现在好像觉得我教你是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我瞋了他一眼,「你忘了吗,上次你班导看见你花时间在教我的时候,几乎要喜极而泣的模样了?你不知道我是在挽救你在各方老师眼中不勤於学的形象,让你早日能摆脱社团禁令吗?」
游赐宇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我,似乎是觉得我的说词很荒唐。「所以做善事的人就变成小公主你了?」
「那是当然。」
我并没有很排斥他擅自给我取的绰号(虽然应该是在内涵我公主病),甚至还觉得挺喜欢的,公主病就公主病,反正我本来就是公主。
後来,我跟游赐宇一同前往车棚牵车。他的单车似乎停得还要再更远一点,我将车子牵出来的时候,他还在往车棚更深处走。
但可能是男孩子骑车都挺快的吧,明明我先出发的,他却已经快追上我了——比这更令人值得震惊的是,他竟然和我还是一路的。
也许下一个路口,他就会转弯了吧?我这样想着,但结果却是,直到我家以前的最後一盏红绿灯,游赐宇还是和我同一个方向。
抵达我家的时候,我终於忍不住问出了我这一路上一直保持着怀疑的问题。
「游赐宇,你家在这方向?」
他似笑非笑地侧过头,回看了我一眼。「你不知道啊?」
所以他早就知道了?
我皱了皱眉头,「你怎麽会知道我住在这一带?」
他似乎是觉得很好笑,「就问这个?」
我瞪了他一眼,「不然呢?难不成你觉得你一个在半个月前还跟我完全不认识的人,知道我住在哪里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虽然路灯不亮,但我似乎看到他揉了揉他的太阳穴。
「那你反过来想,一个天天都跟你骑同一条路回家的人,会不知道你家就在这一带吗。」
我恍然大悟。
「你是不是一直在观察我啊,原来你也是想追我的那一群?现在跟我变熟,也都是你早就计画好的对不对?」我一边感叹一边又凶狠地瞪向他:「聪明人太可怕了!」
他的语气没什麽起伏,好像很无奈的样子。「我觉得愚蠢也很可怕。」
「你不要给我转移焦点!」我狠狠瞪他,「我才不笨。」
「我也没有直说你笨,只是拐个弯表达,」这不就是有的意思吗,「也罢,说了也无妨。我在开学前应该就算知道了吧。」
「那麽早?」
「我爸他……以前是你家公司的开国元老之一吧,以前跟你爸一起打拼但现在被挖角到其他公司去了。开学前就有听说你好像跟我还是我姊同班来着,还住得很近,开学後骑车路上会看到你就确认了,这样的解释你满意了吗?」
我啧了啧,「你说得太天衣无缝反而像编的……不对,我抓到漏洞了,我们两个哪里有同班?同班的不是你跟你姐姐吗?而且我们班也没有人姓游——」
靠,一说完我就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
本来我是七班的,後来我跟安宰彦要求把我换到他班上,而偏偏被调换的那个人刚好是游赐宇他姐,所以连带着我们班也没有和他同姓氏的人在。
我原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想通了。但是怎麽可能,我面前的人可是看一个题目用不到三秒就能跟我讲那一个难题该怎麽解的游赐宇。
只见他含笑看着我,好像在看一出好戏一样的表情,就像是早知道似了的。
我紧皱的眉头瞅他:「你是又知道什麽了?」
「也没有啊,就只是忽然想起来,我爸他後来的公司其实是义海,从你家艾盛被挖角过去的。而我很突然地就想起了他现在上司的姓氏。」
「……」那不就是……
游赐宇在路灯的微光下笑得特别狡黠,我怀疑他还另藏有他的阴谋诡诈。
「他说过他们跟他前公司一样起家於台南,两家人意外地其实关系不错,各有一栋房子在对方对面。」
「……」
这背景听起来怎麽就那麽耳熟呢?
「他当时选择跳槽的时候,其实你爸也没阻止,而义海会留给他空缺,似乎是因为原先预定要接下那职位的小儿子,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跑去读师大了。
「然後我又又又忽然想起,我背某位大小姐的时候,有通电话在那时候响了,而她的手机皮套其实不是全罩式的,所以我当下似乎瞄到了来电人的名字。」
「你……」
「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好像差一点点我的猜想就要被证实了。所以当某位小公主不小心让我想起了她分班上的问题时,似乎所有的疑点都一口气厘——」
「你既然都知道了就住嘴!」
我试图阻止他,不过很显然太晚了。
我向游赐宇瞋了一眼。「不只现在闭嘴,之後也都给我闭嘴。」
「我可没有无脑到连这种事都说。」
「你在读书以外的地方有哪里是不无脑的吗?」我哼了哼,「而且我也没有承认你的推测是真的。」
「嗯,」我一脸不爽,而游赐宇似乎因为戏弄了我一回,气色不错,「小公主你说的通通都对。」
「那说好了,你真的不会说出去?」
「我可没那麽无聊。」游赐宇双臂撑在单车手把上,抬眼,「不过……这应该可以问你吧,你升高二後,怎麽办?」
我觉得他说的话很模棱两可,「什麽怎麽办?」
「你费尽了千辛万苦才进入现在这个班级,结果高二就要分组了,你是要自然组对吧?那麽按照学校一楼六个班的配置,教室肯定就在三四楼了,除非你被分配到有轮椅生的班级,那麽才有可能跟一二楼的社会组混在一起……可是无论是自然组原先分发的位置,还是因为轮椅生而迁到了一楼,你都不会在你想要的班级里。」
被游赐宇这麽一提,我才意识到我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对耶,怎麽办?」我得怎麽防那群随时有可能把我推下楼梯的八婆们?
「你问我有用吗?」
我双手抱胸,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这阵子我就问了你不少问题不是吗?」
「我可没有这种自主换班的经验,有的话也是抚平我姐被换班的创伤。」他两手一摊,「她当时很不想跟我同班,不过现在跟同班同学处得倒是很好。」
「所以就跟你同学之前说的一样,你很喜欢你姐姐?」
大概是一瞬间的移情作用吧,那一刻我彷佛藉着游赐宇的身影想起了离世前的邵韩宥。
在以为我不在的时候,和母亲说的我的好话;每次看到我懦弱的去到安家逃避那个家时,想说些什麽却还是让我走的理解的眼神;以及他离开前的最後一刻,对着正在闹脾气的我,於耳畔道出的那些,哪怕是和现在的我相比,也相对成熟太多太多的安慰……。
「是……是没有他们说的那麽夸张,但她再怎麽说都是我数一数二重要的家人啊。」我看见游赐宇露出了个舒坦的一笑,但却在注意到我闪烁的眼神时,嘴边的笑顿时机敏地收了起来,「啊……我不该跟你提这些的对吧……我有听说过你弟弟的意外,我很遗憾。」
我对他甩了甩手,表示我不怪他。而且这没什麽,关於邵韩宥那件事,我怪的人最主要也还是怪自己,或者更准确一点,只怪我自己。
我抿了抿唇,「没有,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话,我应该也不会想从医,更不用说去读我不擅长的自然组吧。」我把头转向他,声音很轻很轻的问:「那你呢,你以後想要做什麽?」
我想过很多游赐宇可能的回答。
毕竟他生下来就有好像做什麽都可以很顺利的buff在身,比方说我自己很羡慕的学术天赋,不用像我那麽认真读书,还是可以拿到让所有人都称奇的高分,却也不像很多人刻板印象中的那样,成绩好的人在其他方面都相当不起眼,相反地他反而更喜欢学习以外的活动。
而且就连做为一个人,他的性格都可以让这麽不合群的我短期内就熟稔起来。好像真的就没有什麽没办法达成的。如果真要说起来,大概就是一个像云朵一样的男孩子吧,去到哪里都很容易,形态上也绵绵软软的,是个随和、让人感到舒服的人。
可是我怎麽想都没有想到,这样子的他竟然笑着,一脸无所谓地跟我说。
「没有。」他挽了个笑摇头,「关於未来想要做什麽的想法……目前是真的完全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