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昊抱着微弱的希望问：「你不会跟伊宣说了什麽吧？」
「哎，我哪有说什麽啊。」
那就是有了⋯⋯
王昊的太阳穴隐隐作痛，眼皮开始跳动。他叹了口气。
「你忘了大哥高中交女友第一次带人到家里，你都问了些什麽？」
「哎哎，好久的事情我都忘记了呢。」
「你问她三围身高体重，父母健在吗？做哪一行的？想结婚吗？几岁想结婚？打算生几个孩子？你还大喇喇地说，你这麽瘦，应该要剖腹。」
她不作答，她在那边吹口哨。
「妈──」
「你不用这麽大声！我耳朵好着呢，我也就跟伊宣聊了一下，又没有说什麽，人家伊宣还泡茶给我喝呢。哪像你，没大没小，哼。」她忽然想起什麽，「不过你们什麽时候在一起的啊？我以为伊宣人在纽约呢，对了，她之前是不是和那个很有名的作曲家在一起啊──」
「那是以前。」他说，「现在，她跟我在一起。」
虽然妈和伊宣见面一点也用不着慌张。
毕竟她不讨厌伊宣，小时候还夸过她和她妈妈一样漂亮，嘲笑王昊怎样都追不到，那时他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回呛谁会追。
跟现在对比，真的是⋯⋯脸比猪肿。
虽然他妈说没什麽，但他还是传讯息给伊宣：「你在哪？」
很快就有了回覆：「我在医院。」
他提前下班，催油门就往医院的方向去。太想快点见到她，他停好车立刻走进医院，这麽刚好，这家医院就是他当初乌龙车祸来的医院。
林季白不是一般人，住的也自然不是一般病房，是没有通行卡就上不去的VIP贵宾房。
「我到了。」王昊在电梯前传讯息给伊宣。
伊宣看到讯息，再下来估计要一阵子，他坐在塑胶长椅上等，转过头正好对上来者的视线。
宽大的病号服，吊着点滴架，一样是似笑非笑的表情，随意的说：「欸，这不是我的邻居吗？」
林季白。
「找伊宣？」他先问。
王昊握紧手，回：「对。」
「那上来等吧。伊宣去买东西了。」
他走进电梯，电梯口大张，他站在里头，通行卡亮晃晃的闪，像是一种挑衅。
王昊看了他一眼，收起手机，迈开步伐。
电梯关闭，直通十二楼。
✻
VIP病房设备就是不同，四十寸液晶萤幕，天鹅绒沙发，家庭剧院环绕喇叭，还有窗外一望无际的风景，他深深怀疑，这是原本就有的，还是为了他特别布置的⋯⋯
都快赶得上东方文华总统套房了。
「这里除了特定护士和主治医生以外，都不会有人来。」他拉过点滴架，坐在床边，「很安静吧？安静到都不知道时间有没有在流动，就算在这里呼救也没有人会听到，啊，不过要是心脏停止跳动的话，警报器就会响了。」
他举起手，晃晃手腕上的手环。
「但是其他时候，都安静到让人想死了算了。」
「⋯⋯为什麽要对我说这些？」
「为什麽？我们之前不是什麽都说的吗？」他微笑，「你看起来不是很惊讶。」
王昊没有反应，季白自嘲的说：「看样子我是谁对你来说，好像没有多大影响力。明明以前还是个小鬼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已经过了十年了。」他毫不畏惧的直视他，「老师。」
「老师？」他瞪大眼睛，然後嗤地笑出来：「都忘了我也要教过你们班的，虽然已经过了十年，但我看起来倒是没什麽变呢——」
「小鬼。」
王昊冷下眼神。
季白心情愉悦不少，他放松的手撑在被褥上，「说吧，要怎麽做你才会把伊宣还给我？」
「⋯⋯什麽？」他皱起眉头。
「没听懂吗？」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要你把伊宣还给我。」
把伊宣还给他？
他忍不住怒火中烧，「你把她当成什麽东西啊？」
「东西？」他冷冷道：「就算是东西，也是我的东西。」
简直无法理喻。
他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拉起来，「说得好听，她被人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她吞安眠药自杀的时候你在哪里？」
「对，我不在，所以呢？所以你以为自己有机会了？别笑死人了！」
王昊脸色一僵，「我和她的事轮不到你来——」
「你知道她不吃虾吗？」季白扬起唇角，「她只要吃太多虾就会过敏，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觉得你能超越我们两个在一起的十年吗？」
所以那个时候，她是真的——
王昊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手缓缓的松开，倒退了一步。
季白松松衣领，咳了一声，手背擦过嘴角。忽然听见他嗤地一笑。
季白挑眉，「有什麽好笑的？」
他收起笑容，「你吓不倒我的，老师，我已经不是高中生了。」
「喔？看样子你是不会放手了。」
「绝对不可能。」
「那你能给她什麽？」他嗤笑道：「给她爱？给她房子？给她钱？」
「你能给她梦想吗？」
「你能带她去看看最好的乐团吗？你能带她站上更高的舞台吗？你能让她在世人面前尽情的演奏吗？」他眼神转趋阴冷，「口口声声说要帮她实现梦想，连古典乐都听不懂的你凭什麽帮她实现梦想？帮她开一间音乐教室吗？」
他每一句话都像利刃插进他胸口，汩汩流血。
但，他连一句话都反驳不了。
季白挑衅的推他一把，「凭什麽？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她走在一起，我却连想要见她都得小心翼翼。你可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我却得因为这个破身体离开她。」
「凭什麽啊？凭什麽你爱她就是自由，我爱她就叫自私啊？」
看着他呆滞的脸，季白慢慢微笑起来，「你知道她为什麽喜欢桔梗花吗？」
王昊看向他。
「因为那是她告诉我的，因为是我。你根本赢不了。」
「所以你是故意⋯⋯」
「没错。」季白没有表情的说：「我是故意让你买桔梗花的。」
「那，那些建议全部都是——」
「都是骗你的。谁会帮自己的情敌，你会吗？」
「你这个人⋯⋯」王昊握紧拳头，「真的有够卑劣。」
「卑劣？」他微笑，「卑劣的人是你吧？」
「如果不是你，伊宣现在就不会夹在你和我之间痛苦了。」
因为他？
这个人到底唯我独尊到什麽地步？
王昊怒极反笑，「把她逼到绝路，你还能说出这种话？如果你爱她，那就正大光明的保护她啊！」
「你以为我不想吗？」季白猛地扑向王昊抓住他的衣领，憎恶的脸就在几公分的距离，眼白布满不正常的血丝，「你什麽都不懂！少把现实想得这麽简单！」
王昊被勒住脖子无法呼吸，但他的身体还是比一个病人要好得太多，他硬生生扳开他的手，往他脸上就是一拳。
季白脸上立刻挂了彩，重重摔倒在地，嘴角的血滴在木质地板上。
「我是不懂！但不管发生什麽事，我都不会让她一个人去承担所有的一切！」
季白开始剧烈的咳嗽，地上溅出大朵大朵的血花，他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笑声阴冷诡异。
「哈哈哈真了不起，但你这麽了不起有用吗？」
「哪，伊宣说过她爱你吗？」
「如果她爱你的话，你怎麽会老是找不到机会求婚呢？」
这个家伙——
王昊举起拳头。
「你们在做什麽！」到点巡房的护士喊道。地板上大片的血迹，季白靠在床脚咳嗽不止，胸口剧烈震荡，他还来不及出口喊，护士已经按下医护铃，叫来了其他医护人员。
季白推开医护人员，挣扎道：「出去！出去！让他来！我怕他吗？」奋力嘶吼後，他无法遏止的剧烈咳嗽。
医生听见季白的话，回头看向呆愣在原地的王昊，「请问你是？刚刚——」
他瞥见王昊的右手，有破皮的伤口，伤口沾着未乾的血渍。
王昊连想都没想，「是我。」
门口有伫足的脚步声，他回头，伊宣站在门口陌生的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