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姊认为自己踩到了我禁忌的话题而不再开口，使得我们俩之间的沉默和尴尬无尽蔓延，我仅剩的社交精力好像也被刚刚那个话题给消磨殆尽，摸着已经喝完了的咖啡杯把手，想着该用什麽理由先走：明天我还要上班？现在时间好像有点晚了？一旦我用了任何一种瞎掰的理由走人，我和她的关系真的只会越来越糟，可是这种没意义又浪费生命的尴尬闲聊只会消耗我的能量，有没有什麽方法可以顺其自然的让我们暂停在此？放在包包里的手机传来两声震动，我伸手进去捞时，意外看见了学姊那时写给我的信，没想到我会把它带在身上，我把信递给学姊，她一脸狐疑。
「学姊，你还记得这个吗？」
她把信打开时便怔住了「怎麽会...我还以为你早就丢了。」
「没有，因为对一年前的我来说，信里的文字是很重要的支撑，它以旁观者的角度来预言这段七年的感情最终是不会开花结果的，就算当时的我再怎麽不相信，却也没有把它扔了。」
学姊尝试解释但我打断她，摇摇头笑着对她说「我并没有怪你，我反而很谢谢你。」
「是你教会我成长，教会我去面对感情世界里的真相。」
「谢谢你，慕雨雪学姊。」
「嗯......」学姊有些尴尬「我想你们终究是做出了选择，不论这个选择在你们眼里是好是坏。」
我暂且先把信留在桌上，算是一个「现在的我」与「过去的她」沟通的桥梁，如果没有这封信，我们之间的无言以对是否就会到此结束？
「学姊。」
「嗯？」
「我可以直呼你的名字吗？」
「当然可以，我不介意。」她喝了一口白开水，温柔的看着我
「我是说，直接喊你慕雨雪喔？」
「对呀，」她用笑弯的眼看我「我真的不介意，我反而觉得这样很亲切。」
我点点头，问了一个烦扰我许久的问题。
「为什麽那晚......我是说一年前的那个晚上...你要亲我？」
她被我的开门见山吓了一跳
「我觉得时机刚好吧。」她说「可能再也没有那样的一个机会是，我做了那件事情你会原谅我。」
「换作是其他时候，你可能会狠甩我一巴掌呢！」她苦笑
我点点头「好像有那个可能。」
「为什麽会突然好奇起那晚的事了？你因为那件事做恶梦吗？」
「不是，」我反问「你因为我们的那个吻做恶梦？」
她笑着摇头
「所以今天出来是要我跟你道歉吗？为了你在有男友的身分下做了那样的事情。」
「不是，那晚我也回吻你了，我们彼此彼此。」我说「只是，这麽久以来我一直很好奇那晚的吻有什麽意义。」
「你希望那个吻有意义吗？」她挑眉问
「那你希望它有意义吗？」我反问
学姊看着我的眼睛好一会不说话，她微微倾身向前
「我希望它是个回忆，我并不後悔我当初的选择。」
「为什麽要吻我？我是说你当下的动机。」
「你为什麽要追根究柢的问我关於那个吻的事情？」
「因为我想听答案。」
「答案难道还不明显吗？」
慕雨雪看着我说「就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藉酒壮胆吻了你，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我晃开视线，不作回应
「不回答是什麽意思？」
「我承认，」我深吸口气说「我承认当时的我对你有感觉，我承认我和你的精神出轨。」
「但现在的我真的只想去厘清我对女生是什麽样的感觉，仅此而已，我对你没有别的想法了。」
「噢，所以我已经是过去式了？」
「话不是这样讲的......」
「那不然你解释的清楚一点，不然我会以为你只是在利用我当你的白老鼠、实验品。」
我无话可说，只是盯着杯子。
「认真？」慕雨雪一脸不敢置信「你连解释都不解释吗？」
「我无话可说。」
她用力的靠回座位，不断反覆的深呼吸
「那你厘清了吗？」
「嗯。」
「我可以听你的答案吗？」
「你不会想听的。」
「晨曦，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对我说谎，也最讨厌别人有话不讲......」
我视线飘开，始终不敢看她。
「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但不是你拿来测试自己喜欢哪个性别的工具。」
说完，慕雨雪拿了包包便走。
♀
这大概是我生平收过感觉最糟的告白。
我对国父纪念馆这一带不熟，不想搭捷运也不想浪费钱搭计程车，凭着模糊的印象还有跟从大众的直觉，我跟人群一起移动过马路。
什麽都不想，就只是走着，快步走着、大步走着，最後却莫名跑起来了。所有的运动中我最喜欢的就是跑步，跑步的感觉就好像在追逐某个目标，即便目标不存在你也能持续跑着。外人看起来盲目又无意义的活动，反而是最能让我放松的一件事。不断向前跑、不停跑、向前冲，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经过一间饮料店时我才终於停下脚步、大口喘气。
买完饮料後我到附近的长椅坐着休息，沁凉的饮料冲进我的喉咙时多少止了渴，也缓了我的情绪，明明不想那麽直白的问出我心里的疑问，明明最初就告诉自己不要伤害到她，为什麽等到我们见面後，当初所有的心理建设都彻底消失了。
当时的我确实被慕雨雪吸引了，但我不清楚吸引我的究竟是慕雨雪这个人，还是她这个人的性别。所以当她鼓起勇气吻我後，我便顺水推舟的也吻回去，却发现那种悸动很微妙，它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暂，是日後再回想起来会心痒可却不会到想再来一次的那种程度。我一直错觉的认为那股我们都没有宣之於口的感受是爱、是喜欢、是对那个人的性吸引力，可其实只是一时的冲动。
喝完饮料後，我用手机APP找离我最近的Goshare，基本上像我这样存摺里没什麽钱的人是不太容易能办信用卡的，基本上是不可能申请得到，所以我的goshare扣款帐号是绑定我姊的，她三不五时就会收到来自goshare的扣款通知，反正我优惠卷很多，每次骑的时候花的钱也没有很多，不过从这里到我家应该要花不少钱，一定会被她骂......算了管他的，妹妹心情不好想飙车，谁也拦不住。
虽说是想骑回家，却莫名的骑到了黄书宇上班的超商附近。我在停车格还车後，一路往欧文科技的方向走去，就当散步，我记得他们公司对面有一座很漂亮、很大的公园。白天经过时都觉得很美，晚上有灯光打下一定更漂亮吧！八点了...不知道玥月琴她下班了没有，最近IG上没有她的消息，不晓得她过得如何。
如果说我喜欢女生不是一时冲动，那怎麽会和前男友交往那麽久？直到遇见慕雨雪，我的性向才动摇？如果我不是因为慕雨雪的特色或特质吸引，那是什麽原因吸引我？她的外表？她的魅力？她的内涵？她的温柔？这些说得出理由的都不是理由，那真正的理由会是什麽？
「晨曦小姐！」
我回过头，看见魏子炎背着光从欧文科技走出来。他穿着黑色V领上衣和牛仔裤，看起来一副刚下班的模样。
「嗨。」即便社交精神力已经枯竭，我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您来找玥小姐吗？她在公司喔！」
魏子炎你够了没，我来这里就一定是要找她就是了？？我不能碰巧或刚好的路过？
「不是，只是散步路过。」
「您没事吧？感觉有点有气无力的，是不是中暑了？」
「我没事。」我挥挥手，原想就这样结束话题趁着玥月琴还没下班可能会遇到她以前先赶快闪人，但我突发异想到一件事，或许有魏子炎帮忙会更顺利。
「你下班了对吧？」
「噢，对啊。」
「请问你有事要忙吗？」
「没有啊。」
「你骑车来吗？」
「对，车子就停在旁边。」
「那你愿意跟我去一个地方吗？但可能要请你载我？」
「没问题啊！」他说完就走，跟在他身後时，我才想到忘了问他有没有多的安全帽可以借我，但在我要开口前，他就从一个长的很像贩卖机的机器里取出一顶瓜皮安全帽。
「哇靠！这什麽高科技啊！」
魏子炎腼腆一笑，向我介绍欧文科技近几年在研发的「共享安全帽」。原理和共享机车一样，不过目前还在解决一些技术困难，不确定什麽时候才会正式上线，所以先在公司设立雏型机器试营运。
「所有人都可以借吗？」
「这台不是，有欧文科技工作证的人才能使用机器，请放心，这个网帽都是新的。」
「好酷喔！欧文科技真的很厉害欸！」
「上车吧。」当我回过神，魏子炎已经跨上一台黑色重机，带着全罩帽的他露出一双笑弯的眼睛「我包包後背着，不然我怕你会觉得靠我太近、太亲密。」
「喔，谢谢。」但怎麽办，我就是想靠你近一点！真想叫你把包包往前背。
我报给魏子炎黄书宇上班的那间超商地址，他点点头，轰隆的引擎声浪传来，下一秒我们就已经在路上奔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