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景仁宫已经大约是一个时辰以後的事了。
因为是硕妃娘娘特许的,果房的人包含阿枝姑姑在内都不敢有半句吭声,只在心底默默觉得这个微祉走运罢了。
那一天,纪朵拉觉得内心不太对劲,也说不大上来是哪里怪,在她脑中一直回想一整天所发生的事情,真的挺不可思议的,遇到如此人美心善的硕妃娘娘,还在景仁宫里享受到尊荣待遇,当然还有他,玉克墨·成风,伞下他的面容不断回荡在她的脑海,这究竟到底是为什麽呢?
直到夜晚,纪朵拉还是迟迟无法入睡,因为古代没有风扇也没有冷气,还挤了那麽多人,屋内的气息可以说是闷透了,她奋然坐起身,索性乾脆不睡。
看着半掩的窗外,渐圆的明月高挂於天空之中,照亮了沉睡的大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古时的月亮比较明亮,又或许是没有光害,才显得这月光在这夜色之中特别耀眼。
正当纪朵拉沉思之时,昏暗之中有动静朝她而来。
仔细瞧了一眼,原来是洁晰,她睡眼惺忪地,轻拍了纪朵拉的背说:「这麽晚了,还不睡呀?」
纪朵拉摇摇头:「睡不着,是我吵醒你了吗?真对不住。」
洁晰拨正鬓角乱了的发丝,面露浅笑:「不是,恰巧我刚好醒来就见着一个坐着的身影,本想说是谁呢!原来是微祉你呀!为何睡不着,有心事?」
纪朵拉的眼光又回到了窗外的月亮之上,她淡淡地说:「没什麽,就睡不着罢了。」
「你有啥事便向我倾诉吧,不要紧的。」洁晰找了纪朵拉身边的榻上一处坐下,一同望向窗外。
好一阵子她们之间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纪朵拉的言语才划破了这夜里停滞已久的宁静。
她问道:「洁晰,你当初为什麽要进宫呢?这宫里那麽苦,日子也无聊,行动还得被拘束,多没意思。」
洁晰想了半响才回道:「我呀,我就是包衣奴才出生,这辈子除了进宫,或许已没别更好的出路。」微晕的月光映在洁晰的眼里,水汪汪地,似乎还泛着泪光,「想了想,这一入宫便是好几年,如今我也要二十五,已是宫女得出宫的年纪,只待来日盼个好人家嫁了,那麽我这人生便也算圆满了。」
听到此话纪朵拉一惊,原来洁晰与自己年纪相仿,不是恶意要嘲讽她,可能是因为洁晰平日里没什麽打扮,还以为她比自己大上许多岁。
「所以这就是你这辈子最大的愿景?」纪朵拉问。
洁晰苦笑:「是呀!人家都说出宫的宫女是烫手山芋,但愿如此。」
纪朵拉心里突然沉了下来,像洁晰这样正值花样年华年纪的女子,生平对自己的期待就只有赶快出宫然後嫁人,还得先熬过宫里长久以来百无聊赖的日子,对比现在的新时代女性,这样的愿望真的是微不足道。
「微祉你呢?你为什麽要进宫呢?」洁晰又问。
纪朵拉没有回答,只默默地继续仰望着繁星烁烁的夜空,她偶然发现,在那之中有三个并排的星点,散发着水蓝色的光芒,她曾在地球科学课学过,那应该就是猎户座腰带。
因为没有城市光害,她是第一次这麽清楚地看见腰带本尊,在其南方,她又见到了一副似曾相识的画面,一团绯红色的星云围绕着它,其中又参杂着几缕带点紫和绿的光丝,像极了一只展翅的火鸟。
纪朵拉一下子好像想到了什麽。
没错!这和她当初在马路上看到的景象如出一辙。
纪朵拉语气略带笑意:「你问我为什麽会进宫,我呢!我当初就是从天边那团星云的另一端过来的。」
她指着遥不可及的天空,洁晰也跟着一起看了过去,换来的只是一脸茫然。
「微祉呀,你铁定是累了!快歇息吧!明日还有许多活儿等着咱呢!」
纪朵拉深知自己一点也不累,只是心烦,说穿了今天一天她也没干了啥些差事,不然平常都是累了倒头就睡,看着窗外遥远的星云,她瞬时精神百倍,她心想,总有一天,她还是有机会与世界的另一头再相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