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璁铭检讨完地理测验卷,又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张A4纸。
易汝佩瞟了眼那张纸,问他:「这什麽?」
「综合测验。」
林璁铭一面说着,一面将纸张挪向易汝佩那头,「从开始辅导到现在,算一算已经有六次,也该了解一下你在辅导收获多少。」
易汝怕瞄一眼那张综合测验,差点没晕过去,结合数理科、史地科,其中还有很多题是计算题……
来人!给她一把枪,她要饮弹自尽!
啊不!她才刚回到青春岁月不到一个月,还没和父母享受够所谓的天伦之乐,应该是毙了这搞出死亡命题的家伙!
想要课後辅导的是她,教课辅的人也是她自己找的,心里再不甘愿,也只能摸摸鼻子,乖乖做题。她噘着嘴,认命地执笔埋头苦干,也因低头的动作,错过了少年的那抹微笑……
做完三十题小考,易汝佩感觉自己的脑细胞要死光了。
林璁铭开始批改那张小考。
或许是方才脑细胞运动过量,易汝佩此时只想放空,两眼无神的放空,不知怎的,她视线突然落在帮她改卷子的林璁铭脸上……
仔细一看,其实林璁铭还挺帅的啊!与郑楠竹相比,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深邃的眼眸、高耸的鼻梁,还有那棱角分明的嘴唇……简直宛若一座完美的雕塑艺术品。
趁着林璁铭还在改卷子,易汝佩忍不住将林璁铭、江二男、郑楠竹三人在脑海,比较了一番各自的冰温热:
如果说高冷的郑楠竹是冰,热情满溢的江二男就是太阳,那林璁铭呢?他应该是月亮,有光,却不抢眼,温和有礼又带着一份疏离……
上回拿着地理考卷去真挚楼找林璁铭,无意间听到他朋友直呼他林冲……水浒传的林冲骁勇善战,压根儿不符林璁铭的气质。
所以易汝佩决定,以後在心中给林璁铭取一个新的名称:月光男神
胡思乱想之间,易汝佩忆起前几天,小提琴课结束後,谭美娜老师给了她两张马友友的演奏会门票……
刚开始她还在犹豫找爸陪还是找妈作伴,结果还没等她开口,夫妻俩老早相约那天要去吃烛光晚餐,得了,这下她连伤脑筋都不需要。
再想想学校的同学,班上的萧畅秋,唉!找她去化粧品特卖会可能她才会答应;江二男……前世邀郑楠竹不成只好找他,结果才听完一曲,两眼一闭,直接去梦周公了。
易汝佩想来想去,还是决定问问林璁铭,看他愿不愿意与她一起听演奏会。
「林大哥,你下礼拜日有空吗?」
正在帮易汝佩改小考考卷的林璁铭,头也不抬,淡淡地回应:「怎麽了?」
「我这边有两张马友友演奏会的门票,你愿意陪我去吗?」
握着红笔圈起错题的手顿住,他抬起头看着易汝佩,眸色渐深,「怎麽会想找我?」
「因为林大哥帮我很多忙啊!还是你那天有事?」易汝佩不解地眨了眨眼。
「我那天,没事。」林璁铭眼底的光,乍明又暗,把卷子改完後,才问她:「演奏会什麽时候?」
易汝佩回他是下周日的晚上七点半。
演奏会在晚上,不过两人当天还是在白天就约出来碰面。
演艺厅附近有许多摊商,吃的、穿的、小饰品等创意小舖,易汝佩的计划就是吃完午餐,走访这些店家,看有没有自己感兴趣的衣服,或是有趣的小物。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是骨感的。
当两人在咖啡厅吃完午餐後,林璁铭就说:「虽然今天晚上要去听演奏会,但我们还是必须好好善用时间。」
听到林璁铭这样说,易汝佩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林璁铭立刻应验了她的预感:「趁时间还没到,我们先来复习理化。」
易汝佩都忘了保持微笑。
噫吁嚱!还请君慎言!这是什麽想不开的念头!?
好好地度过一个放松的下午不好吗?在听演奏会之前放松大脑不好吗!?
易汝佩赶紧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啊!可是我没带课本出来……」
「我就知道你会忘记。」林璁铭叹了一声气,状似十分无奈,易汝佩配合地挤出几滴泪,心里却大声大喊:
所以啊,赶快放下对书本的牵挂,投奔畅快逛街的怀抱!
林璁铭的下一句,却让她彻底崩溃,「为了预防这种状况,我有特别准备。」
说着,少年从背包拿出物理课本、理化课本,以及自制的自然科笔记……透过皱巴巴的封面,不难看出,它们曾经被使用者无数次的翻阅。
准备?他们明明是来听演奏会的,为什麽要准备这种东西!?
易汝佩这下是真心想哭了。
看到那堆理化书,易汝佩简直要吐血,偏偏人家也是好意,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笑着说:「呵呵,林大哥你真是设想周到!」
要是林璁铭能不要那麽周到,她会感激不尽!
於是,整个下午易汝佩都在做习题,林璁铭给她出的小考,整个考卷都是x-t图、原子间的键结。
写完考题,易汝佩感觉自己的脑汁早已蒸发……
「你在需要运算的题目上容易出错。」改完理化小考的考卷,林璁铭点出了她的问题,「这表示你必须将你的数学补强,尤其是计算的部分。」
兴许是看出易汝佩不情不愿的,林璁铭面色淡漠,口气却生冷:「让你复习一下就这麽委屈,你前一百名还要不要?」
「林大哥……」
不会吧!?林大哥有这麽八卦的吗?她跟郑楠竹的赌约,怎麽连他都知道?
「你开学那天搞出这麽大的动作,不想知道也很难。」
「……那你还愿意帮我辅导?」一时之间,易汝佩也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觉得丢脸。
在告白的当下不觉得,因喜欢郑楠竹被校园霸凌也不觉丢脸,後来成为郑楠竹的情妇,她最多的心情是罪恶感,未尝感觉到丝毫的「丢脸」。
然而,当林璁铭知道她曾经喜欢郑楠竹,把这件事摊开来陈述,易汝佩有生以来第一次,她认真的觉得曾经喜欢过郑楠竹这件事,是一件羞耻的丑闻。
然而,面对此时她问他帮忙的原因,林璁铭轻描淡写地回答:「帮你课後辅导,对於我也多复习了一遍,所以算是互利。」
「如果想找回尊严,你就应该克服万难让自己更强。」
林璁铭看着易汝佩,手指轻敲桌面,一字一句敲在她的心上。
「你讨厌数理科,但你该做的并非逃避它,而是克服它、战胜它,等你某天考出一个好成绩以後,再丢弃这些科目也不迟。」
言之有理。
只不过,对於一个数理科无能的人而言,林璁铭说得再励志,全都是放屁……
对於他特调的另类心灵鸡汤,易汝佩几乎无感,但也只能先乾为敬,因为她确实有克服数理科障碍的必要。
做题的下午显得格外漫长,易汝佩盼星星盼月亮的,夜幕总算降临,属於演奏会的时间终於到来。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每每听完一场精彩的音乐会都能让易汝佩的内心震撼无比。
她希望自己终有一天也能如舞台上那些音乐家一般,奏出撼动人心的乐章。
易汝佩感慨完,随意地偏头瞥向林璁铭,岂料,她的目光却直接与他的交会,想起自己方才旁若无人地陷入自己的世界,一时间有些窘迫。
她连忙没话找话问他心得感想。
林璁铭淡淡地开口:「深层的我不太懂,但是音乐好听。」
易汝佩兴致一来,给林璁铭讲了每个演出曲目的创作故事,学科的内容她是不求甚解、但求无过的态度,论及音乐,她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得口乾舌燥,也不见林璁铭有任何表情变化,不禁有些悻悻然,「林大哥,你会不会觉得我话太多?」
「不会。」林璁铭扭头看着易汝佩,眸光平静的道:「你刚刚说的那些,全是我以前没触及过的新知,你愿意花时间讲给我这个外行人听,我应该要感谢你才对。」
易汝佩有些讶异,这还是她第一次从林璁铭口中听见这样的赞美,心情彷佛从雨欲落未落的阴天,乍然转晴。
两人并肩而行,静默无语。
易汝佩悄悄地瞟着身旁的少年,月光洒落在他的侧脸上,原本就很立体五官,更显深邃,使素来孤冷的他上去来添了几分柔和……
她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就这样徒步回家,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忽然间,易汝佩感觉肩膀被戳了一下,她望向身旁的林璁铭,只见他双手依然摆安静地贴齐裤缝……而他也不像是那种会玩戳後装没事的人。
身後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易汝佩同学。」
她闻声回眸,一个长直发少女正朝着她挥挥手,笑容腼腆,而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少年。
易汝佩定睛一看,眼前的少女赫然是她们交响乐社的钢琴担当,她一口就喊出了她的名字:「纪琴倪!」
「你也是来听马友友的音乐会吗?」纪琴倪笑着问她。
「是啊!」
「之前就很想跟你说,你拉的小提琴好好听……」
「我才觉得你钢琴弹得很吸引我!」
於是,热爱古典音乐两位的少女,就这麽聊上了,被遗忘的两少年只能默默跟在後头……
与纪琴倪同行的少年笑出一口白牙,朝林璁铭伸手:「嗨,你好!我是纪琴倪的男朋友,李韶光。」
後者看着那只伸来的手愣了半晌,然後握住,「我是林璁铭。」
两个女孩儿走在前头,回忆起那些年被老师操得没日没夜的练琴时光,纷纷感叹着,幸亏当时没有因为苦而放弃,如今才能在弹奏时沉浸在琴声中,领略音乐之美。
这边的易汝佩,还想分享某次谭老师掰着她的手,矫正按弦位置的时候,手指不小心被掰到抽筋,那头的纪琴倪,却富饶兴致地朝她咬耳朵:
「汝佩,那个跟你一起来听音乐会的男生,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想不到看似安安静静的纪琴倪,会如此活泼俏皮,甚至还有好奇心的一面,易汝佩哭笑不得,「什麽男朋友?我们是邻居!」
「哦?真的吗?」纪琴倪挑了挑眉,拇指食指还摩擦着下巴,一脸戏谑。
易汝佩再度刷新了对这位社团钢琴担当的认知,为什麽要用这麽有气质的脸,做这麽诙谐的表情呢?她一脸无奈,再次强调:「真的,只是邻居。」
「唉呀!别害羞了~你们都穿情侣装了!」她摆出名侦探揪出真凶的深沉神情。
情侣装??
易汝佩被她这麽一说,立即低头检视自己的穿着,再回头瞄了瞄林璁铭的……她的一身卡其色洋装配棕色娃娃鞋,他的卡其衬衫搭黑裤棕鞋,乍看之下,还真有几分像!
双颊顿时一热,也不知是尴尬还是羞涩所导致的,只嗔怪的看着纪琴倪:「巧合!这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