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可以等我吗?」
这一等就是两年多。
这天天空布满灰云,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午後没课的温澄带着伞到殡仪馆,被黑压压的人群挡在外头──外头是一堆警察和记者,里面是一堆黑衣人。
「哇、人好多。」
他稍微垫起脚尖,试图在一群黑西装间寻找关圣令的身影。站在他右手边的一个年轻男警察好心地告诉他:「要进去的话,从後门走比较方便喔。」
「没关系,我在这里等。」
「你等人?」员警打量他,忍不住猜测:今天是黄有青的告别式,这人等在这里,是在等那一群黑西装的其中一员?看起来不像是会和那群人有交集的人啊,「还是去後门吧?」
温澄对他笑了笑,「等的人在附近。」
「啊,你等的人在里面?」员警往最靠近门口、最大的灵堂指了指。
温澄点头。
真的和那里的人有认识啊?真是人不可貌相。员警想,一边好奇温澄的来历。
「你是做什麽的?」他扫了下温澄的装扮,上半身穿一件胸口印有一只卡通风格的黑色台湾犬大头的浅粉色T-Shirt,下半身则是普通的灰色休闲裤,脚上穿黑色帆布鞋,肩上背一个画匣,手上拿一把长伞,打扮得很年轻,也很普通,看起来是有正经工作、丝毫不会让人起疑的那种人。
「老师。」
「老师?」真想不到。
温澄又往里面投注目光。他的模样太殷切,要不是因为是在殡仪馆,员警都要以为他是在等女朋友约会了。
到底在等谁啊?
「啊。」
告别式结束了,开始有人走出来。等了一会,温澄终於看见也穿着肃穆的黑色西装、左臂上别着臂章的关圣令,他眼睛一亮,再次垫脚朝他挥挥手。员警好奇地看过去,看见关圣令朝他们这个方向露出笑容跑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傻。
永丽的公关经理?喔、听说不是了。
关圣令带着柔和的神情跑来,看不见背後望着他的唐宇霁带着道别的神情转过头。他不会知道唐宇霁今天和两个人默默说再见,一个是躺在棺材里的黄有青,一个就是他。
他的每一次离开似乎都伴随着一个人的死亡。二十年前是唐宇霁的大哥,这次是黄有青。
他抱住温澄,有点太用力了,像狗狗扑向主人,让温澄手里的雨伞落地,不过没有人很在意。
温澄也搂住他,拥抱承接他的难过与喜悦。
让关圣令交付一片忠心的黄有青从此长眠,关圣令一边难受,一边为忠诚对象的转移高兴。告别永丽、告别江湖,今後他从此完全属於温澄。
温澄拿出几年前关圣令送给他的蓝染手帕,擦擦他的脸,忽略了旁边刺来的惊讶眼神。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过後不管对他或关圣令而言,都是个像太阳升起那样的崭新开始。
「还好吗?」
「还好。」
「‧‧‧‧‧‧永丽以後怎麽办?」
关圣令用黄有青跟他讲过的话回答:「那已经不是我的事了。」两秒後又开口,「唐宇霁会好好管。」
「这样啊。」
「走吧。回家吧。」
「嗯。」
温澄拉住他的手。两个人牵着手从警察群里离开,天空上的乌云刚好从这一片飘开,刚刚的员警弯腰拾起被遗忘的雨伞,「欸,你、你们的伞──」
「白痴喔。」站在他旁边的老警察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指了下显出浅蓝的天空,望着他们从阴影底下跑开、踏进阳光底下亮得发光的背影,意有所指地说:「出日矣(出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