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层板上搬下来一叠资料,杏瑜小心翼翼地踩着椅子,把略带灰尘的纸本放到桌上,她依序查看内容,种类杂乱无章,都没什麽印象。
她凝视着一张素描,是房间一隅的设计,看来应该是一年多前的作品,当时她对工业风的房间情有独锺。
一张张作品经她端详後,稳妥地叠在桌上,地上则是散落着她以前上课的讲义和笔记,她分类资料的手停在一册手写笔记,上头的笔迹使她望得出神。
两种字体,像小孩写的可爱字迹是她的,似模具印出来的工整笔触是他的。
「张峻……」
她笑了,一直以来只要想到他,就会忍不住嘴角上扬,但现今的笑已不同以往,还多了份酸楚和无奈。
能怎麽办呢?她就是喜欢为了理想而努力的他,怎能要求他为她留下?
她不能、她不忍,也许……她还不够格。
食指指腹滑过一串串漆黑的算式,那是她能凑近他的理由,是他们曾经亲昵的线索。往昔的快乐依旧是快乐,但又因失去而令人痛心。
她想念他,然後笑了,然後痛了。
思念无法戒断,他是她的蜜糖,抑是她的毒药。
杏瑜盯着地上散乱的纸张,脑中闪过独自熬夜苦读的夜晚,她噘起嘴巴,右脚一踢,杂乱的区域扩得更大了。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她要拿起手机前看了眼自己的手掌,指尖都沾了铅笔笔墨,她匆匆地跑去洗手,在裤子上胡乱拍一拍就抓起手机。
「怎麽这麽慢才接。」妈妈咂嘴道。
「抱歉……刚刚整理东西。」杏瑜双脚并拢,问:「有什麽事情吗?」
「明天晚上跟我去聚餐,跟我以前的同学还有她们的小孩。」
「呃……」杏瑜皱皱眉头,嗫嚅道:「明天吗……」
「对。」妈妈说:「我明天五点半去学校载你。」
「嗯……」
「有问题吗?」
「……没有。」
「那五点半学校大门口,不要让我等,记得打扮。」
杏瑜抿住双唇,看了萤幕确定妈妈把通话切断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拨了一通电话後,在房间里踱步。
「喂──鱼鱼怎麽啦?」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和杏瑜忐忑的心情形成对比。
「佳儒,我明天的约要取消了……不好意思啊……」杏瑜的声音越说越小,她的脚板不停地在原地踮起又放平。
「蛤──我期待好久了耶──而且我都订位了。」
「对不起啦,我临时有事……」杏瑜不踮脚了,但她开始抠起嘴唇上的死皮,撕起一小块皮屑,微疼微辣的。
「好吧……啊燕珊她们知道吗?」
「还不知道,我等等会跟她们说,对不起啊临时爽约……」她又再踮脚,说:「我下次再请你们吃饭好吗?对不起啊。」
「没关系啦,那就下次再约吧。」
「嗯嗯,对不起啊不好意思。」
杏瑜结束三通差不多内容的通话後,低着头、驼着背,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床边,无力地躺到床上後,静静地不想动。
眼泪从眼角滑落至耳朵,沾湿了耳际的发。
交叠的双手分别沾去水痕,她吐了长气,然後缓缓将自己撑起,她移动到衣柜前,拿出一件削肩小洋装,以聚餐而言是适合,但穿去学校就太浮夸了。
「还是换这件……」她拿了另一件碎花洋装,那是平常就会穿的款式,但她不知道聚餐的餐厅是哪种类型,转身想找手机,才走没两步却又打住了。
以往的经验告诉她,这件很大机率会不适合。
把碎花洋装挂回衣柜里後,杏瑜翻看衣架挂的衣服,嘴里叨着:「这件穿过了……这件也穿过……这件太素……」
衣柜里吊着的衣服基本上让她摸过一遍了,她蹲坐在地并噘起嘴巴,抬眼扫视着自己大型衣柜里的衣裳,仍有种衣服少一件的感觉。
没时间浪费了……
她长跪起来,在底层找出一件纯白的小洋装,简约的设计在校园里不突兀,必要时挽起头发还能露出背後的小心机。
「那就得再选发饰。」杏瑜轻抚过裙摆,丝滑材质十分良好,没起半点皱摺。
她把洋装挂起,转身去收拾地上的残局,跪着拾起两三张纸後,泄气地坐在地上不想动了。
这不知道是第几次因为妈妈所以放朋友鸽子?
此时一声微弱的水声,她抬头望向窗台,斗鱼暗红的尾巴一扫,游到鱼缸的另一侧,她视线跟着牠移动一会儿,才把注意放回身前的麻烦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