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後,藤原同学没有再和我说过社团的事,也一直对我很友善。我们一起吃午餐、换教室,她偶尔还会陪我做值日生。我们应该相处得很好。但我不明白,过了一个礼拜,我们之间的生疏感却丝毫没有减少。
「她一定很紧张啊。」姐姐边说边抓起一个玉子烧塞进嘴里。
「还没开饭。」我瞪向她。
「我饿了嘛。」她噘嘴对我扮了个鬼脸「她和你在一起时的感觉怎麽样?跟别人比起来。」
我盯着手中搅拌着的那锅咖哩,脑中浮现藤原同学吃饭的模样「……她总是停一下才说话,好像一直在想要说什麽一样、她和其他人在一起时会大笑,但对我一直都只有微笑,而且很有礼貌,她——」
「好了!停!」姐姐迅速地塞了个玉子烧进我的嘴里後,拍了拍我的头顶「姐姐认为呢,这位藤冈同学只是还不习惯和你相处而已,你得给人家一点时间。」
「是藤原。」我嚼着玉子烧,鸡蛋与糖的甜味在我口中漫延,不知道藤原同学喜不喜欢吃玉子烧呢?夕就很喜欢吃。
星期五的中午,我向藤原同学提议去中庭的长椅吃便当。
或许换个地方,气氛也可以稍微转换。
「秋野同学有甚麽想法吗?」藤原同学边打开她的饭盒边问,脸上依旧挂着礼貌的淡笑「我是说文化季。」
今天的早会宣布了乌野文化季将在9月份举行,精神靡靡的早晨瞬间被兴奋的热情给点燃,校园的各个角落都在大肆谈论着下学期的大活动。
而我是有个想法,一个充满挑战的想法。
「鬼屋?」
我点了点头,将小笔记本放到一边。
藤原同学将眼睛睁得大大的。
「其实我以为秋野同学会比较喜欢咖啡屋之类的模拟店。」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不害怕吗?」
『我很害怕』
藤原同学困惑地看着我。
『但我想让自己不再害怕』
我朝她笑了笑,心里其实慌的很。
藤原同学盯着地板上被遗落的绿叶,思肘了好一会儿。
她的黑眼睛担忧地望着我的眼睛「……你确定吗?」
藤原同学那天的惊慌失措突然在我脑中浮现,她的眼睛里除了担忧之外,还有惊吓,长长的辫子凌乱地摆荡着,声音中不难听出她的心惊。
我确定。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是我必须克服的坎,必须跨越的黑暗。早就已经决定好了,我回来日本,不是从伤痛之地逃走,而是要在故乡重新面对过去。
不能再逃了。
这是为了我身边的人,也是为了我自己。
藤原同学突然轻笑了声。
「抱歉抱歉,我只是觉得自己很傻。」她看见我呆滞的表情後,赶紧解释着。
我想我的表情又更蠢了。
藤原同学顿了顿,边看着我的眼色,边徐缓地说着。
「虽然细节不太清楚,但我知道你过去有些不好的回忆。」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好像随时准备好让风把她要说的话吹走一样。
「是我去问西谷的。」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因为我想和你当朋友。」
藤原同学的这句话并没有被风给吹走,而是稳稳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本来想说或许理解你之後就可以和你更要好了,但是却一直害怕会让你想起不好的回忆,所以反而变得不知道该怎麽和你相处。」她红着脸低着头,快速地吐出了长长一段话。
藤原同学抬起头看了看我,继续说着「我以为鬼屋应该会让你想起一些不好的事,但你却说你想变得更勇敢。」她笑了笑「所以我觉得小心翼翼的自己真的很蠢呢。」
我闻到了6月份的阳光,风把温暖带了过来。我突然有些想哭。
我用力地摇了摇头。
『谢谢你』
「小谷!你在这里做什——」
砰!
「龙!你小声点!」
小谷?
我和藤原同学对望了一眼,站起身。
我们身旁的矮墙後头,蹲伏着两个人。
「西谷!」藤原同学红着脸叫出声「你竟然在偷听!」
夕手忙脚乱地爬起来,顺便拉了那个也在排球队的田中一把。後者一头雾水地看了看夕,又看了看我和藤原同学。
夕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只是刚好……刚好经过啦!走了,龙!」
他在藤原同学的瞪视下,风一般地逃走,临走前却对我一笑。
我很明白,那是在对我说。
做的好。
我忍不住轻笑了声。
「秋野同学,西谷这种行为你得说说他,这完全是跟踪狂了吧!」藤原同学望着他们一前一後的背影,惊吓地说着。
她好像看到了我在笑「怎麽了吗?」
我回过头去拿我的小本子,刷刷刷地写着。
『夕只是想保护我而已,我代他和你道歉,所以请原谅他吧,好吗?』
我眨了眨眼睛,学着姊姊每次捉弄我之後摆出的表情。
藤原同学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喔对不起对不起,只是我没想到你也会有这麽可爱的表情。」
我的脸咻地开始发热。
藤原同学笑盈盈地看着我,这是她和其他人说话时会露出的,朝气蓬勃的开朗笑容「秋野同学,我可以叫你小椿吗?」
我笑了,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