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清平劫》(卷一)令秋為期 — 章貳〈秋歌輕起〉之九

想得出了神,秋芍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行至余茕岭巅上的观景台。凭栏望向一片大河大山,这才稍稍淡忘方才的困扰。「秋领主,也是好兴致。」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知何时海子奕已经在她身侧,望着同样一片美景。

「海、海领主,方才真是多谢了。」秋芍还是对眼前这位领主敬意大过好奇心的,此刻突然出现在自己身旁,不惊惶才怪。

「何须言谢,」分明是十八岁,说起话来却特别老成。「我只是说出自己的观点罢了,与秋领主并无关系。」

秋芍沉默,重新眺望眼前山河。

「我知道年少持家是什麽感受。」海子奕突然开口,「需要帮忙的话找我也无妨。明天几位领主还要一次紧急会议,蔺宇宸不会就此作罢,自己随机应变。」话还没全听清,海子奕就迳自退出秋芍的视线范围。

正暗自思忖其言下之意,只见一个男孩捧着海子奕的海蓝外袍朝自己走来。「秋领主,这是我们主人吩咐给你的外衣,山里雾气重,别凉着了。」

愣愣地接过外袍,男孩欠身便要退开。秋芍这才唤住了她:「你是……?」

「秋领主喊我白泝便行,我是海氏的领主随侍。」自称白泝的少年这才离开。徒留秋芍一人手上抱着沾染海子奕气息的外袍,兀自分神许久。

罩上海子奕的外衫,秋芍小心地步下台阶,生怕华美的长袍沾上了石板地上的沙尘,却在半途碰上了于荠。于荠一见秋芍忙迎向前,却在见到海子奕的外袍套在秋芍身上後愣了片刻才开口。「海领主平素并非善体之人,看来秋芍姑娘给他的印象不错啊。」

「你误会了,他只是恰巧碰上我,见我畏寒罢了。」秋芍连忙解释。她可不敢高攀海子奕,流言蜚语传出去该有多可怕。

于荠也是摆手一笑。「秋芍姑娘明日结束领主会议後若有闲暇,要不随我在余茕岭上绕绕?我给你好好介绍下我们余茕。」

「这当然好。」秋芍勾起嘴角。历经那暗潮涌动的会议後,秋芍已是精疲力竭。会议後各氏族的核心人物又接二连三的寻上自己,着实让秋芍有些不堪负荷。「我先回房歇下了,于荠哥也早点休息吧。」

翌日清晨,秋芍一步出房门就有僮仆给她备好盥洗用水及早点,并要她在巳时前往与会。虽然秋芍身为领主,但禕秋的经营模式偏向小国小城,王室并无太大特权,遑论是如此尊贵的服侍,多少使秋芍有些受宠若惊。

稍作打点後秋芍便起身前往会议地点。今天的议程只能由四大氏族参与,是以昨日那些观礼的江湖人士早已被请下山。会场内,蔺氏兄弟与于家三人早在等候,言谈间显见蔺宇宸还在为昨天的会议结果感到不快。秋芍这回选择了蔺祈对面的位置,只怕他再因自己而为难。

蔺祈注意到了秋芍的刻意,却仍只是默不作声。不知为何秋芍的一举一动在他眼里总会被放大,总是按耐不住去臆测她举动背後的用意。

巳时一到,便见海子奕气定神闲地踱入会场。由於海蓝长袍还收在秋芍那,海子奕今日穿着一身藏青羽氅,虽不再炫目,却无法隐藏他的君王风范。方一坐定,海子奕一反昨日地先出了声:「我已有办法可解,只消诸位配合。」意思性的望了一圈,他自顾自地接续。「既然我的疑问是无法相信蔺氏的探查,那不如我们各国分别遣几位探子到矿坑暗访几日,如此便无信任问题。只是搜查工作庞大,绝不是一日可以完成的工作量。那麽探子们基本的生活打点,可能要请邻近矿坑的蔺氏协助。有了各国精锐更深一层的搜探,相信揪出邪教并捣破之并非难事。」

秋芍头一回听海子奕说这麽多话,先前还一直以为他的形象是寡言冷酷,这两天确实给了秋芍的想像一个翻覆。见他说的在理,秋芍还以为这会议就将如此轻松写意的结束时,蔺宇宸回应了。「蔺氏近日不方便待客,请海领主另支他招吧。」

「哦?」海子奕剑眉一宣。「相信我再过问,蔺领主也不会告诉我们为何堂堂蔺氏都城接待几个探子也不堪负荷。那也行,我们就暂时和邪教耗着。我先回去了,诸位也尽早回去作提防邪教的准备吧。」

于领主自知留不住人,连忙起身送客。一边的秋芍总觉着有猫腻,却也不好多说什麽。正待起身离开,身旁却响起蔺祈的声音。「小秋,一起回去吗?」

「不了,你先走吧。」意识到自己的拒绝太过直白,秋芍解释:「于荠哥答应带我参访下余茕岭,我也想藉此机会多了解外头的世界。」

蔺祈理解的点头,「待得蔺氏可以接客时,也会带你好好观览一番的。」

「行,我等你。」灿出微笑,秋芍向蔺祈告了别。

两个人渐离渐远,两颗心却不约而同地担心对方对自己的感受,这一切站在不远处的于荠尽收眼底。他看得出蔺祈和秋芍是互有情愫的,只是谁也没先开口;而他也不否认自己对眼前这个坚强负起统御家国责任的女孩有着好感,但绝不是喜欢,更偏向自己对于清菱那样的兄妹情感。

于荠分不清心口那股闷得难受的感觉是什麽,毕竟自己和秋芍也相识没几日,根本还对这个姑娘不甚熟悉,完全只当她是妹妹般看待。原来看着自己的妹妹为情所困是这种感觉啊……于荠看向身侧的清菱,不禁一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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