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兄长和那个名作小妍的邪教徒一开始并不打算告知我这些勾当。若非我们在里阳山找到的线索,我想我永远不会意识到他们正利用毒草控制生物、甚至人类,并修练邪道蛊术。」蔺祈话语里藏着一种悠远与飘渺,让秋芍很是摸不透。「我没办法说服我兄长。他自幼好习毒,却不想竟会走火入魔、误入歧途。」
秋芍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是看蔺祈神色戚戚不像撒谎。她曾经这麽相信这个男人,甚至一度以为他会保护自己一辈子。纵然蔺祈有他的苦衷,只是欺骗终究是不可抹灭的事实。
「轮到你了。」秋芍抬头,却见蔺祈眼中似也饱含难受。「你和海子奕……是什麽关系?你和他什麽时候开始走得这麽近,我竟一无所知?」
秋芍没有料到蔺祈会突然问及自己和海子奕,也不知道他是为何而问。「我们际遇相同,他对我顶多相知相惜──若非这段日子里你忙於维护你兄长,我们两个……也不会如此长时间未有交集了吧。」
「好了,小秋。」蔺祈阖上双眼,「你就在里头好好待着,别再让我为难了。」
「可是,」秋芍却有更重要的事。「你兄长已经准备攻打禕秋,你能否替我向他求情?我不能因为一己苟活葬送全禕秋城民的性命啊!」
「别说了。」蔺祈不再搭理秋芍的求情,只是安静地驻守在牢门口。
秋芍六神无主地退回石间深处。她不知道眼下更困扰自己的是和蔺祈的关系,还是禕秋居民的安危,更甚至两者同等地压得秋芍喘不过气。无论是哪一个,她所能做的只是在这狭小石室里乾焦急。秋芍特别厌恶束手无策的感觉,这让她感觉自己什麽都做不成一样。
「着急也没用,姑且稍等片刻吧。」白泝兀自静坐冥思,只是开口安慰秋芍。「蔺祈心里的坎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跨越的,这全看他自己的调适。你也是,如果不先静下心,是没有办法思考出解决办法的。」
秋芍知道,这时候的白泝比自己要冷静的多。歇下急促的呼吸,秋芍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再去触碰那些让她紧张难过的种种想像。总算回复平和後,秋芍瞅着白泝便轻声问道:「你的武功我没见过,那些银丝是什麽?」
「碎雩画丝,仙术。」白泝起身。「我幼年待过一阵子的里阳山,後来因缘际会才碰上了主人。」
「主人……你说,海子奕会尝试着进来救我们吗?」秋芍问。
「不会。」白泝的答案倒是出乎秋芍预期,「主人理性大过感性,现在闯进来救我们只怕是有去无回。何况我们皆是主人所认定的亲近之人,他知道我们会理解他的。」
秋芍一愣。「我和他,亲近吗?」
「尽管不亲近,但我相信他至少在乎你。」白泝轻声道。「我和子奕在八年前第一次相遇。当时我因故下了里阳山,仙术还未臻成熟的我一下山便碰上孤魂野鬼出坟害人。恰巧在皇陵祭拜父母的子奕见状便救下了我,尽管他当时也才十岁。可以说是没有主人,就没有现在的白泝。
「他把我当兄弟,甚至不吝授我海氏水脉心法,随侍只是一个把我名正言顺带在身侧的幌子;我称他一声主人除了是在外人面前的伪装,同时也是对自己一辈子的警醒──我白泝这条命,是属於海子奕的。」
秋芍见白泝述说时眼神里闪动的坚毅,一时分了神。很多人保护过秋芍,蔺祈做过、清菱姊姊做过,海子奕、白泝都曾护她周全,这般救命的情感就这麽让白泝对海子奕折服吗?那种坚毅里还藏着很深刻的情绪,是秋芍无法看透的。
又是相对无语了许久,秋芍才再次看向铁栅外。蔺祈还是站在那里,倚着石壁若有所思。「蔺祈,如果你不愿意帮我的话……至少让我和白泝出去吧。」
「……」蔺祈紧蹙眉尖,「即便是我放了你们出去,你们也出不得这石窟。蔺氏重兵在外镇守,进出皆是不可能的事。」
秋芍沉吟半晌,轻声一道。「那如果,是你的御剑阵呢?」
蔺祈心思翻涌复杂,脸上却不作声色。他对秋芍的情感已然显而易见,只是秋芍似乎却还举棋不定。他不清楚她的想法,更对突然出现在两人之间的海子奕持保留态度。现在秋芍只是要求自己御剑将她和白泝送出去,蔺祈找不到理由拒绝,却依然迟迟无法定夺。
他的这个孪生兄弟蔺宇宸本不是刻薄之人,尤其对待自己更是呵护周到。蔺氏本就擅毒,是以蔺宇宸自幼开始便苦心钻研毒术。
蔺祈还记得,小时候父亲严谨地逼着两人学艺,甚至要求一个学毒一个用药,将来相辅相成才能发挥最大效益。学毒是有所牺牲的,蔺氏一脉相承的毒术属於剑走偏锋的极端招式,招招阴鸷狠辣,却要付出相对应的代价──隔三差五地让各类毒物将毒液注射於自己血液之中。
这对身体负荷十分地大,甚至需要严谨扎实的内功运气,否则没有调适好毒素在体内的流动,很容易瞬间超出心脏所能负荷的量,导致毒性发作身亡。兄长知道学毒风险有多大,所以也没和自己讨论过,当即不假思索地同父亲表示他愿意习练毒术。为此,蔺祈心底不知感激了这个总是关爱着自己的兄长多少回。
他知道兄长天性聪颖,一手毒术使得比父亲来得更加熟练,但却从没有起过歹心、伤害过无辜之人。蔺祈知道是这个凭空出现的邪教少女小妍让兄长远离正道,可在他发现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这也怪自己,若非天性使然,总喜欢在外游历胜过只是待在皇府内,便不会连小妍是何时进入府内都一无所知。
不过正也是因此,才会在深秋沼碰上秋芍的吧。蔺祈看向门内仍旧等待自己回应的那个女孩,轻声叹了口气。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