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毕业典礼之後,我再也没有见过周子澔,我曾经试探性地询问陈恬谊,她仅是回我一记摇头;也曾经佯装不经意路过他家门口好几次,始终无人出门;还曾经坐在他家附近的那间便利商店,结果只遇见郭芷芸来买午餐。一切有关能见到他的方法,我全尝试过,然而他俨如从这个地方蒸发似的未见任何踪影。
既然当初我选择止住未完的话语,那为什麽我现在还要做这麽多近乎後悔的举动?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喜欢他、我想见他,更想保护他、让他快乐。在这些难熬的日子,不论朝夕,未歇的脑海全在盘桓着他的一颦一笑。
升上大学以後,我选择申请学校住宿,学校宿舍的四人小套房还算宽敞,有阳台、乾湿分离的浴室、书桌、柜子、冷气……正常生活机能的物品应有尽有。
宿舍的室友分配是由两两相同科系的一间套房,所以一间房间仅会有两种不同科系的同学一同住进,而我们这间宿舍是美术系和法律系的组合。
「等一下是要去参加认亲大会耶,莫曦你怎麽还没有打扮。」吴婉茹是我这学期的室友兼同班同学。一搬进宿舍那日,她就像与我认识许久似的,开启了话匣子,十分健谈。
认亲大会简而言之就是抽直属,在开学後一个礼拜的假日,系上会把抽直属的简单流程转变成风趣好玩能带动气氛的团康活动。
我看着自己的穿着仪容,感觉没什麽大问题,「我觉得我准备好了。」
「怎麽可以。」她放下咖啡色眉笔,把我推去她的座位,先是用化妆水在我面上轻拍吸收,再拿起粉底液涂抹後,用美妆蛋来回拍打,将之晕开,「我觉得你打扮起来会更好看。」
吴婉茹不管有没有上课,只要踏出这间宿舍房间外,她必定会先在书桌前装扮一个小时,是一个爱美至极的女孩。虽然我一直觉得她素颜时长得就已经很清秀可爱,不过她还是想透过化妆来让自己变更迷人,她是这麽说的。
这是我第一次将化妆品涂抹於脸上,质感却没有想像中的黏腻不舒服,吴婉茹一脸满意的说:「我只帮你简单上妆而已就这麽完美,好羡慕。」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蛋比素颜更白了一阶,脸颊一层浅浅的少女粉腮红,嘴唇涂了一层淡淡的奶茶色唇膏,乍看之下更显气色,我由衷的佩服吴婉茹的化妆技术,「谢谢你,你化妆真的很厉害。」
「你觉得我要穿这件蓝色碎花洋装,还是黑细肩配白纱裙?」吴婉茹拿着两套衣物在自己带来的全身镜前犹豫不决。
「我投蓝色碎花洋装一票。」我指向蓝色碎花洋装,「快点,我们要迟到了。」
午後的阳光炎热无比,还不甚熟悉的校园令我有点不习惯,我和吴婉茹快步往活动中心行走,活动中心门口贴了一张「美术系认亲大会请搭乘电梯至二楼」的告牌。
我望着告牌上的科系泛起一抹苦笑,我的三分钟热度竟连遇到与他有关的事物就全数消失。
当初选择报名这门科系,我可是花费了学测之後的每个空闲时间点来自主练习我粗劣的绘画技巧,到面试那天才有像样一点的成果。
没想到,这个人早已在我心底根深蒂固。
「别发呆了。」吴婉茹拉起我的手腕,唤回我的思绪,「我们已经迟到了。」
「学妹,这里签到喔。」刚出电梯,一位学姊面带笑容地向我们招手,左边胸口贴着一张名片「韦淯淳」。
「签到完来这里抽气球喔,气球就决定你们的直属,戳破气球後会有你们直属的提示,你们要在活动中心这两层楼里寻找。」充满活力的嗓音从左方传入,他是系学会会长,房士霆。
「如果我们看提示还是找不到呢?」我看着眼前长相帅气的学长提问,总感觉他的脸孔有些熟悉。
「如果你们看提示还是不知道的话,在这两层楼内都有闯关的地方,只要过关就会再给一个提示。」房士霆又补充,「在这个空间中,除了你们班的人以外,都有可能是直属,包含关主,不过直属也是会走动的,所以你们要加油寻找。」
我把手伸进纸箱里,抽起一颗水蓝色的气球,将它戳破,一张纸条出现在气球中。
「欢迎参加认亲活动,给你个提示来找我吧。我喜欢画图,不喜欢音乐。我长得高高瘦瘦,加油!20。」
报考这门科系的人,谁会不喜欢画图?
好吧,除了我。
纸条上的线索太过缺乏,这摆明就是一定要去闯关。
我转头看向吴婉茹,她不知道何时已经从这里消失,跑去闯关了。
我选择了一关没有人排队的关卡,关主是一位凤眼学姊,「你好,我是这关的关主,既然我们是美术系,那这关要玩的是我画你猜,猜成语,我会给你我事先画好的三张图,只要答对两题就算过关。」
「好。」我有点紧张,不确定自己的成语是否还行。
凤眼学姊举起一张画纸,画上一只蜻蜓停在水上,我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说,「蜻蜓点水?」
「答对了。」凤眼学姊莞尔,她笑起来时,眼尾上扬了些。
她举起下一张画纸,画上一朵花、一颗满月和一个赞。
天啊,这也太难了,我心中闪过无数成语,最後很没有自信的弱弱说,「是花好月圆吗?」
「真是厉害,这样也猜的出来,不错不错。」凤眼学姊对我竖起大拇指,「恭喜你通过,你的纸条是几号?」
我看了一眼纸条,「20号。」
「学妹,你真幸运,你的直属人很好,也很漂亮喔。」凤眼学姊挑眉,将一张纸条递给我。
「哈罗,恭喜你过关,再给你个提示。我有戴手表,黑色长发,嗯,大概就这样,我比较希望你能多多闯关,加油啦!20。」
我看着这张模棱两可的提示,在思考要先去闯下一关,还是先去找人。
漫步於走道,每一关几乎都有人在排队,我左顾右盼,想要找出有纸条特徵的人,这简直是大海捞针,我再次来到没有人在排队的关卡。
关主带了一顶白帽子,她将头抬起与我对视,我惊呼一声,映入眼帘的是方湘晶学姊,没想到她考来美术系,我一直以为她跟颜宥宇一样是去法律系。
「天啊,莫曦,」方湘晶大眼炯炯有神的望着我。虽然之前没有跟学姊有太多的互动,不过她的眼神散发出真挚的欣喜感,「没想到你居然当我的学妹了。」
我莞尔,「我以为学姊跟柚子一样是法律系。」
方湘晶眼神闪过讶异,失笑,「法律系太难考了,柚子很厉害呢。」
我撇见方湘晶左手戴着黑色的手表,我拿出两张纸条,「湘晶学姊,你是20号吗?」
「对啊。」方湘晶惊喜的表情展露无疑,「该不会我的直属学妹是你吧。」
「没错。」我们两个相视而笑,有时候缘分就是这麽有趣。
「你以後就叫我湘晶就好,叫学姊感觉我太老了。」方湘晶摆摆手。
这句话跟颜宥宇当时说的一模一样。
我看着一开始气球里的提示,「你不喜欢音乐吗?」
方湘晶摇头,表情像是想赶快略过话题,「你找到直属就可以去房士霆那边签退。」
「好。」我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去,却迎面撞上一名匆忙的少女。
「啊,好痛。」熟悉的哀号声。
「吴婉茹,你在做什麽?」我摀住被撞上的额头,「闯关而已,怎麽这麽匆忙。」
「是莫曦啊,抱歉抱歉。」吴婉茹抬头,对我吐舌,「是因为活动时间剩一个小时了,我害怕找不到直属,莫曦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我把吴婉茹拉到走道旁边,不让我们的身躯挡住行走的道路,「我可以帮你一起找,你的提示是什麽?」
「哈罗,第一张线索就给你一个最明显的提示,我是美术系最帅男神,这个提示够明显吧,快来找我喔。10。」
「找不到吗?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10。」
「来个正经的提示好了,我很高,没有戴眼镜。10。」
看到第三张线索,我忍不住吐槽,「这线索也太简略了吧。」
「恭喜闯到一关能得到重要提示的关卡,很幸运喔,我是系上重要人物。10。」
吴婉茹递给我第四张提示,她居然闯了三关,我思索了这张较为正常的提示,「重要人物会是系会长吗?」
「所以有可能是房士霆罗?」吴婉茹原本沮丧的脸随即转为眉开眼笑,「天啊,他超帅耶。」
「先去问问再高兴也不迟。」我无奈的哧出一声笑。
吴婉茹健步如飞的走向电梯口,「学长,这个是你吗?」
「对啊,我等好久了。」房士霆哈哈大笑,「明明第一个提示超级明显,怎麽还不问我。」
我心底暗暗哧出一声笑,虽然房士霆颜质颇高,但我还是头一次遇见如此有自信的发言。
「我叫吴婉茹。」吴婉茹笑颜绽放,「学长很帅啊,只不过还是想要收集更多线索去确定嘛。」
我打赌她今天回宿舍一定会分享自己的喜悦直到天亮。
「学妹,你叫什麽名字呢?」房士霆目光转向我。
「我叫莫曦。」我莞尔。
「我想起来了,」房士霆敲了一记自己的脑袋,「你们是刚刚迟到的两位学妹。」
因为迟到被记住是好还是不好呢?
「当然好。」回宿舍後,吴婉茹是这麽说的:这也算是另类被记住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