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美好的期盼,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幻影。>
监於之前的经验,这次在选曲上我并没多加意见,只是帮忙投票,最终选了一首轻快的英文歌。而这次,我们决定参考一些外国舞团的版本,为没有编舞的曲子重新排舞。
几次约出来编舞,其实也只有几个人,伍其利,Kathy和罗敏宜。但罗敏宜说不想当电灯泡,硬拉着我一起去。那为了「陪朋友」,我当然也跟着去。
问题是,我是一个跳舞白痴,不要说编,你要我跟着影片跳都不可能,所以我的存在可说是无用武之地。於是我就坐在旁边,看他们对着影片挑些较容易的动作,再一步一步合成完整的舞步。
由於我并没有参与整个过程,除了闷得快睡着以外,很多时候他们编了有趣的部分,我也笑不出来。
「这样才一分钟,甚麽时候才编得完。」休息的时候,伍其利开玩笑地说。
「对啊,还要教其他人舞步,真不知道够不够时间。」Kathy一脸她没份提议要自己编舞的样子。
「Susan,你觉得怎样?会不会太难?」之前我已经声明了自己不会跳舞,所以伍其利问我。
「不知道,感觉还好吧。」没跳过,我怎麽知道难不难。
他灵机一动,「那不如现在来跳一下吧,舞步又不多。」
「甚麽?不好吧?」
「也好啊,要是你跳了觉得太难,我们还可以修改。」Kathy也赞成,「来,我们一齐跳一次。」
我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他们跳一次。
音乐开始了以後,我完全跟不上他们的动作。这速度!是人跳的吗?
「不对不对,这里应该是右脚放到前面,然後才转身。」结果伍其利逐个动作给我示范。
「这样吗?」我试着做,但总感觉不对劲。
「不是,你看着,我慢点做给你看。」这次到Kathy示范。
「对了,右脚!不行,你左脚不能收。」连罗敏宜也忍不住出声教我。
等我终於清楚了每个动作,伍其利再次播放音乐完整跳一次。无奈一旦变回了正常速度,我一个动作都跟不上。
「你跳舞真的很不行欸!」伍其利打趣地说。
「不要紧喇,多学几次就会记得了。」Kathy还要给我补枪。
不用照镜子,我都可以知道当时的我有多笨掘。
真是丢脸死了,被他们几个跳舞高手看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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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好像完全没有帮上忙。』
『太多舞步要编,没能顾上你才是。』
『我下次还是别去了,都不知道自己在干甚麽。』
『你负责看着我们的舞步给意见啊。』
『我完全是跳舞白痴好吗?刚刚才学的舞步我已经忘了』
『多一个人总比没有好。下次只有我跟Kathy,你不来怎行?』
『是吗?但我不知道帮不帮得上忙。』
『反正你就来喇。』
『好吧,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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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开我为什麽要参加第二次的编舞这个问题,为了让我自己没那麽孤独,同时不让Kathy太明目张胆,我把乐乐也带了去。
因为众所周知,乐乐是伍其利第一个表白对象,也是第一个拒绝他的人。曾经还有传闻,说伍其利的前女友因为觉得乐乐的存在妨碍他们的关系,带着朋友去围堵乐乐。当然,乐乐说她自己也是听别人说才知道这件事。
虽然我不知道伍其利心里是否还有乐乐,但我可以肯定,乐乐对伍其利来说,是很特别的人。甚少有女生,可以让伍其利脸红。
「叫乐乐去,是自虐吧?」因为家教无法来的罗敏宜这样问我。
「我只是觉得,这样他会高兴,我也可以趁早放弃。」
「你会吗?」
老实说,我不知道。但是那一刻,我只想着能够在他身边看着他,就足够了。
舞蹈编好以後,只剩下不到两个星期的时候练习。
「我们暂定每天都留在学校练习,希望下礼拜能让大家都学会。」Kathy说,「会跳的人都帮忙教吧。」
「我上次考试主科不及格,每天放学都要去学校的辅导班,麻烦死了。」伍其利厌恶地说,「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们了。」
「我课後有时候也有补习,不能每天都留。」Kathy脸带难色地说。
伍其利马上看着我,「那Susan你呢?你没有补习吧?」
「没有……」我毫无危机感地坦白了。
「那就要麻烦你了,我去完辅导班後会回来帮忙的。」
「我也会尽量留下来的。」Kathy答应。
他热切地看着我,「可以吗?」
问的人是你,教我如何拒绝?
「好吧,我尽力。」
偏偏,考试就在比赛几天後。於是各路藉口就一拥而上。
「我要补习,放学之後都不行。」
「我约了名师帮我练习说话,一定要去。」
「我妈不喜欢我太晚回家,真的不行。」
每一天,我都是重覆披着厚厚的脸皮,去询问各人「你今天放学有空吗?」,然後聆听他们千奇百怪的理由。
「Susan,辛苦你了。」伍其利有时候走之前,会对我这麽说。
「知道我辛苦又不帮忙?」
「我要辅导嘛!」他狡猾地笑笑,然後就一溜烟地跑走了。
有时候即使他从辅导班回来,也只是坐在旁边看。
「回来了就帮忙教!」我推着他。
「不用了,我们莎莎教得这麽好,就别给我这种人破坏了。」他露出一副很虚伪的认真表情。
「舞是你编的,我怕教错。」
「有甚麽关系,反正他们都被你教惯了,我教反而生疏。」他脸带可惜地说。
我没好气,只能悻悻然走回去继续教。
从那时我便知道,我对伍其利的价值就是「可利用」。仅此而已。
世上最犯贱的就是,你明知道对方是在利用你,却还愿意无条件献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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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你们还是还是老样子?」
接到乐乐婚礼消息後几天,另一个好友林晓正好上来给我的客户作婚前辅导,结束後在我的办公室坐下聊天。
「谁?」我忙着阅读邮件,没有心思回应她。
「你跟伍其利。」她也忙着滑手机。
虽然乐乐和阿晓都是我的好姐妹,但她们属於不同圈子,前者是高中修读同一科又爱追星的韩国女团,後者则是初中起就认识而一直很亲的姐妹团。关於我对伍其利的感情,我只能对多年姊妹们说,因为我不想这件事从韩国女子组的口中传到乐乐耳边,让我们六个人的友谊变得尴尬。
而在多年姊妹中,只有林晓和罗敏宜比较明白我的心情,所以我每次被伍其利弄得片体鳞伤後总会跟她们俩诉苦。
「就⋯some啊⋯⋯」
「Some甚麽?只有一点点感情的话有屁用。」
Some是韩国潮语,比喻暧昧中的男女,好像有点甚麽,却又不是情侣,是我经常拿来描述自己的形容词。
记得有一首同名的歌曲红了一整年,一男一女各自唱出他们在暧昧时的感受,甜蜜混乱不安一直在困扰他们,却担心对方没有相同心意的焦急已经到达临界点,迫切地想要成为真正属於彼此的恋人。歌词写得太贴切,难怪引起不少共鸣,连我自己也感叹不已。
那支MV拍得特别好,明明很在意对方为甚麽不连络自己,明明很亢奋收到对方的讯息,明明已经把时间空出来等对方约自己,女主角却装作冷淡地回覆,又假装自己很忙,对见面完全不期待。她不知道的是,男主角也是等急了才鼓起勇气约她见面,知道她没空的时候有多失望,说没关系的话也只是故作潇洒。
「比没有好吧。」我极力专心在当前的电邮上,不想被伍其利的事在这种时候影响心情。
下星期五八点,试穿礼服,吴小姐。
「骗谁啊,根本他就是把你当普通朋友,是你想多了。」
林晓为人比较现实,她只相信眼见的事实,所以她从来不认为我跟伍其利有任何超越友情的机会,每次都用最残忍的话将我击沉。
无可否认的是,林晓的话不无道理,我的心底里其实也知道这是事实。试问哪有男生会跟女生搞几年暧昧?只是我任意把他的行为合理化为向我传递暧昧而已。更何况我并不是唯一被他亲密对待的人。
即使如此,我宁愿死命抓紧这看似美好的幻影,也不愿意告诉自己这只是自欺欺人的期盼。我不是没有试过,但就是无法狠下杀手。
「也许是吧。」就算我硬撑,林晓还是能看出来,倒不如承认她的看法。
「看见你们被爱情耍得团团转真是无奈啊!」林晓摇摇头,继续滑手机。
「你没有吗?你不说而已。」我不忿。
林晓一直强调自己是单身主义者,从来都不会说起,也不会透露自己的感情事。由於她太坚定,只要决定了不说,就到死都不会说,我也没法逼她。不过,这也让我很安心把心事告诉她。
「我喜欢单身,谈恋爱太麻烦了,别搞我。」果不出其然。
「我才不相信。」从来没谈过恋爱的我,对於不想恋爱的人是毫不理解。
「等你谈过以後你就知道,恋爱没有你想像的那麽童话。」说着她坏笑了一下,「不过也得看看你有没有机会。」
我狠瞪了她一眼,继续输入新客户的资料。
「听姐一句劝,还是别憧憬太多韩剧爱情。」
「姐甚麽,你明明比我小。」
这是我另一个无法恋爱的理由,过於相信韩剧中的爱情在现实存在。
曾经比我更沉迷於韩流文化的罗敏宜说过,恋韩星追韩剧的人,是永远无法谈恋爱的。结果,她卖掉家中的所有周边商品後,在去年成功出嫁。
我当然理解她的话是甚麽意思。韩剧中所谓的好男人,也就是按照剧本,说出动人台词、做出温柔行为的演员。基本上暖男,只是个供人幻想的名词,在传媒面前摆出迷人笑容的男明星,背後也未必同样吸引。可是又怎样?我宁愿偶尔给自己一个假希望,相信世界上一定有这种男人存在。
「没有了精神食粮,我还怎麽活?」
男人不能抱怨女人老是要求他们都是从韩剧走出来的男主角,或是咒骂编剧过於饥渴才把男主角都设定得如此完美。像我们这种工作能干,而且性格不温驯的职业女性越来越多,跟男人的分别越来越少,难以谈恋爱的机率越来越高。为了满足我们对爱情的需求,韩剧中的暖男们就像瘟疫里及时出现的疫苗,拯救了我们单身女性的心灵,让我们知道还是可以相信爱情。只是相对地,服用这种药物的副作用,是我们对爱情的期待,超越了现实可容纳的范围。
尽管如此,我还是戒不掉。
「不是有伍其利吗?偶尔幻想下你们一起约会不是更爽?」
「想像那种事让我起鸡皮疙瘩。」我全身发抖。
「这样谁会相信你真的喜欢他啊?」林晓的手指悬在手机上,「羟色胺怎麽写?」
「这是两回事。」我离开键盘,随手撕下一张备忘贴写给阿晓,「现在谁是心理医生啊?」她每次都问我这些医学名词的中文怎麽写。
「当然是我。」她看一看备忘贴,又继续在手机上打字,「伍其利知道了吗?张乐乐结婚的事。」
「当然,不。」我叹了一口气,送出回覆客户的电邮,正式跟林晓面对面聊天,「我应该跟他说吗?」
「应该要吧?虽说他有很多方法知道,但你要当张乐乐的婚礼统筹师,不告诉他会觉得你看不起他。」
「也是,他很讨厌别人觉得他很弱,很容易受伤害,告诉他比较好。」麻烦的男人自尊心。
「那你犹豫甚麽?」林晓一眼看穿。
我不知道。怕他接受不了?也许吧。但我知道他有足够能力处理自己的心情。
怕他还是不愿意放手?也许吧。他最近也只是会露出落寞的表情,却甚少联络乐乐。
我想,我是在犹豫该不该趁虚而入。用喜欢他的身分去听他的故事,除了受伤害外,我也觉得这样很卑鄙。既然乐乐要结婚,他可不可以开始正视我的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