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Buff 運行試驗 — R.【人物】寂靜小丑

(不想上学。)

(学生的大好青春干嘛浪费在学校上啊?)

一一不对不对,正因为是学生,所以才要去学校吧。

一大清早一一大概早上九点钟一一我躺在床上和大脑天人交战。

(喔喔,那乾脆退学好了......)

一一退个屁,快点死起来出门,今天开学耶你白痴啊。

(不要......我想睡觉......)

一一拜托,你耳聋了吗?你的手机已经连续响了一个多小时欸,没突破世界纪录我都觉得夸张。

我的大脑太理智了,这真令人头痛。我拉起被子蒙住头。

(闭嘴,手机闹钟是催眠用的......)

一一可是......你不觉得,那个,比较像来电铃声......?

(喔喔,那种小事没差啦......好困......)

「......干!柯建宇你他妈给我死起来!」

好不容易摆脱大脑纠缠,可以重新沉入舒服的梦乡,我的被子却伴随着一句惊天怒吼被人猛力掀开。

「干......滚啦垃圾......」

「滚你妹!」

来人卷起我的被子,当头就往我的肚子附近用力砸,真的很用力一一干!

「靠!许哲浩你冲三小......吉爆你喔......」

我的副手居高临下望着缩成一团、按着晨间唯一精神部位的我,「你他妈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我痛苦的坐起身,随手挠了挠乱翘的头发,「......不知道,九点半吧?」

「白痴,现在两点半!」许哲浩一把抓住我当作睡衣穿的短T圆衣领,直朝着我脸上大吼。我感觉脸上多了几点冰凉,「你是要放我们鸽子喔!?学长他们干嘛选你当社长啊,真的超傻眼!你还记得我们今天十二点要集合场布吗?现在摊位乱成一团,戏剧的刚才还......」

我的大脑很清醒的开始回想今日代办事项,但身体实在跟不上,力气只够随便挥开他的手臂。

「......我哪有放你们鸽子,社博不是四点半开始?」我打了个哈欠,起身离开我温暖可爱舒服真想永远黏在上面的床舖,往衣柜里翻找制服。

「......刚才还跟热音打起来,你制服塞书包干嘛?」罗嗦的副社长翻开我的书包,随手把里头皱成一团的衬衫长裤丢到床上,「超恶,你该不会没洗吧?」

「干,我有洗好不好?」

既然制服找到了,我离开房间,慢吞吞地往浴室方向走了过去。罗嗦男还在我背後大吼大叫,「......拜托你动作快一点好不好?我的手机快被讯息灌爆了!」

我尽可能快速的盥洗完毕、穿好制服,吞下药丸、随手抓一片全麦吐司吃掉;家门外,许哲浩已经气急败坏的提着书包站在那儿好一阵子了。他身边还停着我的脚踏车,真是个贴心的好孩子。

「哇,你还帮我拿书包喔?好贴心喔亲爱的。」我接过书包、跨上脚踏车,脚下一踩,领头骑出巷子。

「少废话,你最好不要在学弟面前这样讲,他们不吓跑才怪。骑快点啊!」许哲浩歪歪斜斜的跟上了我的後车轮。

「喔。话说你怎麽进我家的啊?」

「你房间窗户没关。」他没好气地说道。

「啊?我房间在二楼耶,变态,怪叔叔好可怕喔。」

「干,打一百通电话都不接,只好直接杀来你家啊。快骑,不要看手机!」

「妈的,你很罗唆耶。我技术很好,比那个姓许的骑进医院好多了。」

「闭嘴。」许哲浩说。

「随便啦,你刚刚说那个戏剧社怎样?」我领着他转进通往学校的小道,和这个白痴骑大路很危险。

「跟热音打起来啊。舞台器材乔不拢。」

「是喔。热音好像排在戏剧後面吧?换场的时候不太ok。」

「对啊,热音之後就是我们......希望不会搞到提前。」

「现在准备得怎样?」

「干,你还敢说怎样!」

许哲浩一听见我随口问出的话,立刻又炸了开来,「学生会的一直过来要找你确认流程,设备长还没搞清楚煤油要拿去哪,贴海报的还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你他妈就躺在家里睡觉!你想让学长跟新生看笑话吗?啊?」

「啊好,是是是,非常抱歉,等下我通通都会处理好不好?副社长大人不要森气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闭嘴,专心骑你的车!」

「......」讨厌,这家伙真难安抚。

我加快速度甩开了许哲浩,率先骑进大校门。学校里人声鼎沸,大多是高二的学生,个个卖力准备四点半开始的抢小弟大会;本来我也该是其中的一员,不过没办法,床舖太舒服了嘛。社员一定都会原谅我的。

虽然高一都在礼堂参加始业典礼,操场上的学生还是非常多。我费了一点劲才找到火艺社的摊位,社员们正在其中忙碌地穿梭;我本想默默加入贴海报的小组中,没想到我才拿起胶带,後衣领就被人用力扯住了。

「建......建宇啊啊啊!」

我回过头,肥多正一脸凶相地对着我大吼:「为什麽不接我电话啊!」

我很努力地想像他其实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和我说话......那张凶脸实在太恐怖了,让我很想笑。

「......啊啊,抱歉喔,我睡过头了没听见。」我面露无辜,「东西你先顾着,等一下搬去放後台。」

「放後台太危险,垃圾社长。还有你他妈为什麽现在才来?」

正在贴海报的器材长低下头来望着我。现在明明是八月底,他的声音却比液态氮还要冰......好可怕,超可怕的。

「对不起喔,我睡过头了。」我抓抓头。

器材长冷森森地看着我。

「垃圾。」

「......」呜呜。

其实我大可把他拉下椅子好好缠弄一番,可惜现在没那个空闲......按照塞爆手机的讯息,等下学生会活动组会来找我确认流程,还得现场确定器材位置跟彩排没有二致;如果顺路的话,我还想去打架场地凑个热闹。虽然那里应该很吵,但光听这两个有大量道具的社团打起来就很有意思。

我的手机依然十分吵闹。摊位、摄影、舞台准备、器材运送......电话一个接一个不停打进来,插播也吵的要命;烦得让我开始後悔当干部。当初觉得社长好像很好玩就参加徵选的我真是个白痴。

「柯建宇!」

啊啊,学生会真讨厌。我一边失礼的想着一边回过头,活动长就站在那里,和所有火艺干部们一样愤怒的望着我;紧接着又是新的一轮狂轰滥炸。

真是混乱无比。我好想念我的床......

待到四点半,社团博览会正式开始,我才终於有时间喘口气。干部们以我迟到为由强塞许多原本不是由我处理的工作;一年一度盛大的抢小弟大会,最累的竟然是老大......太扯了。

幸好许副社还有点良心,不用我顾摊位,可以一直休息到火艺上台。

博览会的表演时段持续整整三个小时,火艺社碍於表演的独特性,被放在黄昏结束後表演。六点半的时候,我和几个干部到後台准备;前头的戏剧社还在帘幕後,忙着一点一点把大道具搬下台。结果他们的打架很快就结束了,我都没来得及围观;这届学生会效率太高,不知道算不算好事。

热音社最擅长炒热气氛,特别这次社博的主舞台选在礼堂边架高的半月剧场,可以容纳两三百人;还有不少人站在外头跟着节奏波浪舞动,其中也不乏些许高一新生。

「热音超嗨的耶。」

我们站在比摇滚区还吵闹的後台看热音表演。许哲浩露出难得正经的表情,「惨了,我的脚在抖。」

「对啊......」教学长很紧张。等一下他站C位,现在已经陷入奇妙的颓丧状态中。「新生会不会怕火?」

「建宇,今年如果没招到十个新生的话,你就去操场裸奔好了。」

负责重要工作的设备反而老神在在。他正在把一根根火棍的炭球泡进煤油里。

「供三小,这个时段是我特别拜托学生会排的耶。你们都表演过几次了,怕屁喔?」

我戴上耳机,热音吵闹的鼓组正好和我耳机里正在播放的曲目很合,感觉很好;待会的表演应该会很顺利。

「白痴社长,明明可以再排晚一点,除了热舞谁敢选热音後面?」其中一名教学抱怨着。

「全程高能的话,新生就不想走了啊。这个时段我们不是早就讨论过了,没问题。」我跟着节奏轻轻踏脚。

看着因为紧张而来回踱步的教学长,许哲浩一面频频回头观察社员的情况、一边凑到我耳边说道,「你要不要说点勉励的话啊。」

教学长正领着两个教学,母鸡带小鸡似的在我身後乱晃;肥多在防火布前的水泥地上淋油,器材长正在点火球的数量。我的干部们都很可靠,真是谢天谢地。

热音最强的乐团主唱对着麦克风吼出歌曲最後一段的歌词,底下的气氛被炒热到最高点;社博主持人向我们告知准备上场。

「我不知道要讲啥欸。」我老实说道,「反正照彩排来就一切顺利啊。」

「三度灼伤......理赔......」教学长喃喃念着。

「你的勉励很废。」存在感超低的资讯长边按相机边喃喃抱怨。

「不废的话哪叫勉励啊。」

热音的表演落下最後一个尾音,全场欢呼、尖叫,喊得我耳朵都要聋了。主持人上台说了些串场的话,器材长微微探出头,回身时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要上了喔。」

教学长戴上湿毛巾做的口罩,发出好似胃穿孔的声音。

微暗的舞台帘幕後,演示用的防火布已经架设完成;设备也戴上了面罩,对着舞台监督和我们竖起大拇指。主持人接收指示,宣布火艺上场。

聚光灯打在我眼前的地板上。我轻轻吸了一口气,在几个干部面如死灰的鼓励神情中,接过主持人的麦克风,走进舞台最显眼的位置。

「嗨大家好,我们是一中火艺社!我是社长柯建宇,」

我悄悄往後台打了个手势,社员们拿着火棍,面色苍白的小跑进帘幕後。

「火艺社除了玩火很帅之外,还有自己的社办,想翘课或念书都可以来喔。」

真是的,我在说什麽啊?我在心中暗暗咋舌,凝视着舞台前的几个观众。有一位小麦色皮肤的学弟紧紧盯着我,即使我和他对上视线,他的眼睛也没有转开。

我移开眼神。我已经快十秒没有讲话了,现场越来越吵,好像还能隐隐听见教学长胃痛的声音。学生会的司仪正在拼命向我打手势。

虽然刚才在社员面前那样说,其实我还是有点紧张;不过逐渐吵杂的人潮和干部悲惨的喃喃自语,反而让我冷静了下来。真蠢,烧舞台这种事可不是天天都能见到。

空气中飘荡着煤油的味道,耳机里播放着我最喜欢的歌。我露出难得放松的笑容。

我跺了跺剧场舞台的水泥质地板,我头顶的聚光灯一灭,防火布後方响起火棍点着的声音。

「那麽,请欣赏火艺的表演,『潮』。」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我是疲倦黑瓦。最近好忙,而我又自行订立了完成整个故事才能更新的规则......因此又无通知停更了一阵子,非常抱歉。

在此将我的更新频率公布给各位。当一篇新故事开始放送时,将於每周二、四、六22:00更新,并且一路更新至番外完结;之後可能直接开始下一个故事,也可能停更,但最迟一定会在当周六更新。

感谢各位的支持,今後也请多指教。

*******

「社博超好玩欸!一中太diu了!」

「真的超狂,下午你去试听哪个社团?」

「我去热音、男街跟火艺。」

「什麽啊,这个组合也太不搭了吧。热音跟男街还可以,火艺很危险耶。」

「他们接在热音後面啊,你没去看表演喔?火艺有人喷火耶。」

「......什麽东西?」

「就是有学长从嘴巴喷出火啊,超酷的耶。」

「屁啦!」

「真的吼,我去试听的时候还看到他们把最後拿来烧的布挂在实验室後面。」

「听你在唬豪小,在学校放火是准备退学喔!」

「干!网路上有po影片啊,不会自己去看!」

我和许哲浩与这吵闹的两人组在走廊上擦肩而过。

「欸,我们怎麽没有被退学?」

「这种事我哪知道。话说被退学不就惨了?」许哲浩随口说着。分明是上个学期全年级出席次数最危险的人,还真敢说啊。

不过说起来,「退学的话就可以每天睡到饱了。」

许哲浩对着空气翻了一个完美的白眼。「你本来就已经每天在学校睡到饱了。」

「那不一样,老师跟旁边玩手机的都很吵。」

「那你回家睡啊。像我都翘掉,每天都过得很爽。」

「照你那样搞真的会被退学。」

许哲浩抱住後脑杓嘁了一声。突然间,他的身子猛地一顿,眼神黏在某个走出教室的高一女生身上。

「先不说那个,你不觉得这届学妹都超正的吗?你看那边那个,她是不是有来火艺试听啊?」

「有吗?我觉得没有很多耶。不过刚才那个真的蛮正的......你去拿点名簿了吗?」

「还没......啊干,应该要先研究一下有多少学妹!柯建宇走,现在去拿!」

我的手腕被他抓着拖了好几步,这家伙力气真不是一般大......我听着响彻校园的预备钟赶忙开口,「喂,要上课了欸。我困了。」

「困你妹,你刚连睡三节课。快点现在拿,等一下顺便去外面吃午餐......我请你。」

「喔,那走吧。」

许哲浩见我挣开他的手、兀自往学务处方向走了过去,故意大声叹了口气。

「你走那麽快干嘛,听到请客就兴奋的垃圾。」

「罗嗦,有钱人就是用来敲诈的。」我蛮不在乎的说。

「啊你家不是也很有钱?」

「闭嘴,你刚刚自己说要请我......喔有教官!」

缺席是一回事,翘课被教官抓到又是另一回事,而且难搞百倍。我在被教官看见前溜进另一个弯道,在墙壁遮挡下,那里正好有一片阴影;钻进去能暂时躲避一会儿。

急匆匆的闪进弯道的阴影里,正想回头确认许哲浩的动向,忘记注意前方,竟然一头撞在某个人身上。

对方被我撞的退後了几步,我也吓了一跳,差点出口成脏。

「喂!」

正愣着,许哲浩拉了我一把,让我稍稍回过神。

「Sorry!教官来了先跑路!」

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人的长相,我和许哲浩匆匆离去。

*******

没想隔天社课时,竟然见到了那个在表演前介绍时一直盯着我的家伙。

教学长在众人前讲解顺时钟旋转棍的诀窍,那个学弟不好好练习拿棍,非要一直盯着我看。

原先我没多注意,直至社课结束、第八节自习课开始,我和干部们收拾完毕,懒的回教室、留在社办打混时,许哲浩才边滑手机边提起这件事。

「是喔?」我正和选修课的报告严厉抗争,没什麽兴趣。

「哪个学弟啊?」平时胃痛的教学长很有兴致;「长怎样?我在台上都没看到。」

「我带的啊。他们超害羞,转个棍都要犹豫半天。」许哲浩说,「只有那个学弟动作蛮快的,动作也很漂亮。不过真的是一抬头就盯着看。」

「该不会是看你不爽吧?那个学弟皮肤很黑,搞不好有在混喔。」

「你的刻板印象真奇怪。」

「齁,第一次社课就被狂盯耶。好羡慕喔一一」设备彷佛真的很羡慕似的说道,「虽然是学弟。」

「嗯,是学弟。」

「是学弟欸。」

「是学弟的话就有点母汤。」

「太刺激了这个。」

「......没差啦,我支持多元成家,支持多元成家。」许哲浩挥了挥空着的左手随便说道。其他干部见状跟着举起了手随意挥了挥。

「对喔,我也支持多元成家。垃圾社长未来人生艰难,我们要为他加油一一」

「加油啊建宇一一」

「加油一一」

干部们拖着尾音,轮流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懒得理他们。

「干我屁事,你们都很有空齁,滚回去上课啊。」

「再说。话说老蔡你那组都学妹欸,妈的我都只能在前面看。」教学长把带来的书包踢到一边。老蔡是器材长的昵称。

「我帅。」器材长冷静地说。他正在写补习班的数学题库,学霸真可怕......明明才刚开学而已。

「屁啦,我阿嬷都长得比你帅,你这个丑男。」资讯不屑的撇嘴。

器材冷哼一声。

「羡慕的话直接哭出来啊,不要拿阿嬷当挡箭牌。你阿嬷好可怜。」

「闭嘴,我阿嬷很乐意好不好。」

「随便啦。不过这届有招到好几个学妹耶,蛮神奇的。」设备说。

「干,我们这届半个女生都没有。火艺真的是女生荒漠。」许哲浩充分发挥了好色的本性,我想那道貌岸然的整齐制服肯定会为他招来一些乖学生的欣赏神颜吧。至於是不是他乐意的神颜就不好说了。

「这届几个?三个?」

「三个。三个女生十九个男生。」

「算多了啦。跟以前比起来。」

「今年招生做得好啊,我们真的超天才。」

「某人只有这种时候有用处。」

哼哼,没错,就是我。我真了不起。

「对啊,平常就是超级垃圾。」

「妈的,你们当我耳朵瞎了喔?我听得见你们讲话ok?」这时候应该好好表彰一下我不是吗?

「耳朵瞎了?供三小?」

「没有啦,他说他无论什麽时候都是垃圾王。」

「干!」

干部们集体大笑起来。

真是群白痴。

我叹了口气,阖上笔电。

*******

隔周社课。

「喂,就是那个学弟。」

草地後方的树荫底下,我和许哲浩并肩靠着树干,我看着教学长熟练地转动铁链系着的炭球,他还在观察那个学弟。

「你等着看,他等下一定会回头。他刚才已经回头两三次了。」

「你干嘛一直观察别人?」我看着教学长发出领器材的指示,运动鞋随着耳机里的音乐节奏踏步,「他爱看哪是他的自由啊。」

「喂,他是一直一直回过头盯着你看耶。而且眼神超凶的......你不觉得怪怪的吗?」

「搞不好他是在看器材那组的女生啊。」我无所谓的说,「你一直纠结学弟看哪干嘛?对他有意见?」

「妈的,我是看学妹顺便看两眼那个怪学弟而已。你真的跟他结仇喔?他眼神超凶的耶。」

「你白痴喔,之前撞一下而已哪来的结仇。下去带组啊,刚刚不是领器材了?」

许哲浩切了一声,嘴里抱怨了几句,但还是乖乖下场指导高一动作。

我一般不用下去,负责机动注意各组安全。其他干部有各自带领的学弟妹组别。

火艺的练习称不上安全,每年都有许多同学因为炭球没抓好、飞出去而打伤别人;因此的确需要机动注意。真是的,怎麽会把这麽重要的工作交给我啊?如果我不在了谁来接啊......啊,这麽说起来社长的工作也是......

我蛮不在乎地打了个哈欠,眼角聊胜於无的随着几个干部的动作移动。

下个瞬间,我和许哲浩口中的怪学弟对上了眼。

对方只征愣半秒,随後便快速转开视线。但我真的很无聊,於是我迳直盯着他,从头到脚,慢慢打量一遍。

短黑发,耳朵没穿环。面孔有点眼熟,但我没什麽印象......眼神凌厉,同组的除了许哲浩都不敢和他对上眼;皮肤偏黑,四肢有着恰到好处的肌肉,应该是长期保持运动习惯的结果。

整体来说,这样的家伙通常应该要出现在运动类社团才对。比方说篮球,那类看起来就是会受到众多人欢迎的社团。

不过,真要说的话,一中是间遍地怪人的学校......每个人都在这里享受他们的生活,表里不一的人比比皆是。无论参加火艺的人是何种目的,作为社团干部,只需要好好带领他们找到想要的东西就行了。这就是所谓的高中社团。

我打了个哈欠。

没事干也蛮痛苦的。就在我思考要不要下场寻练习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

萤幕上,一中男热社长的大头贴摇晃着。

*******

「联合表演?」

许哲浩安静无声的吞下一口面,细嚼慢咽後优雅地吞下,「你说男热?」

「嗯。」

我打开讯息框,「其实还有一些,戏剧之前随便说过,魔术社那个疯子说什麽表演切人魔术时可以用火当效果。听说他们今年砸大钱搞到了切人箱。」

「火艺根本不是做这个的吧?再说学校最好是会批准啦......还以为是高中校庆,结果一群疯子把人砍了,家长最好是会高兴拍拍手。」

「切人箱不是在砍人,那是效果。」

「废话,我当然知道......不对,你该不会答应了吧?」

我翻了个白眼,「怎麽可能。叫我们去帮道具,开的价钱还那麽低,对我们有什麽好处?等那些家伙知道什麽是合作利益再说。」

「......不对,不是这样吧......」

许哲浩扶额,轻轻放下筷子,「我们的本业好像是玩火吧?结果开始接其他社团的外包表演是怎样?而且火艺根本不符合那些家伙的主题,他们只是觉得多个火很帅而已吧。」

「能拓展财源总是好事啊,看不出来你思想狭隘,就跟你的烫线制服一样......好吧,跟这坨辣酱一起学习四川人的包容力吧!」

「干,你在冲三小!我又不吃辣!」

许哲浩一看我把整瓶辣酱倒进他还没吃完的面里,整个人跳了起来,差点掀翻那碗面,忙乱间硬生生让他的烫线制服多了几条横线,下摆也皱掉了。我看他跳脚的模样,不禁心情大好;满口脏话、整天问候祖宗的家伙把制服穿的人模狗样,还挺着背脊吃面,就是为了做样子给那些学妹看......看上去蠢的不行,我憋笑很久了。

不过,高兴也只是一瞬间。许哲浩一闹,顺道把小摊里所有人的视线都招了过来,出糗的十分畅快。

不顾他人观感,我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

然後我们就被赶出面摊了。

「马的,都你害的啦......」

回学校的路上,许哲浩边试图补救他乱掉的制服边喃喃自语,「形象都毁掉了......」

「下次我要先录影,你都不知道那样吃面看起来有多好笑......」一想到那个画面,我又有些忍俊不禁,「呵......反正里面也没几个学妹,没差啦......」

「白痴喔,里面还有火艺的学弟欸......」许哲浩喃喃念叨着,「我维持三个星期的完美形象......」

「放心啦,那种东西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我笑够了,一派轻松地拍拍他的肩膀。

「始作俑者闭嘴。」

「拜托,我在安慰你耶。哪个学弟?说来听听啊,让坏学生想要维持形象的学弟?虽然我觉得你从正坐吃面开始就已经坏掉了啦。」

「我那组那个啦......」许哲浩不知为什麽,似乎真的很懊恼。「怎麽办啊......」

「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这麽罗嗦?反正你迟早会破功啦,早死早超生。」

「迟早也有迟和早的差别啊......」

「你怎麽这麽麻烦啊?」我大声叹了口气,「有钱人要有度量。」

「啊啊,他会不会告诉那组的其他女生啊......像是什麽,『欸欸你知道吗,那天我在面摊看到那个做作的火艺副社,他超白痴的,还被面摊赶去耶』之类的......」

有够罗嗦的。

「你今天真的超奇怪。」我叹了口气,这家伙每次制服乱掉就会变得很麻烦,好像制服是他的遮羞布一样。「不要想那麽多啦,我觉得他不是那种人。」

「你怎麽知道?」许哲浩露出小狗被欺负时的表情,浓眉大眼带着水光。天爷啊。

「直觉。」

「可是......」

我忍无可忍了。「闭嘴!闭嘴,不然我就把照片连结传到靠北一中上。」

「干,你还有拍照喔?你这个垃圾!」

「反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撇撇嘴,脚程微微加快,「看你要翘课还是干嘛,反正我要回去睡觉。」

「啊啊,我要回去上课......」

「喔......啊?」

「稍微挽救一下我的形象......」许哲浩抱头喃喃说道,「功德......积德......」

真是脑残。我翻了个白眼,「随你便,虽然我觉得你回家看日本死神还比较有可能发现。要打钟了,快走。」

「要打预备钟了......」

真是白痴。

*******

「就是这样,下礼拜周末魔术社七校联合迎新,我们会去帮忙。」

今天在社办里上课,社课时,我在全社学生面前宣布了这件已经和干部们商量好的事。

「内容是帮忙生火跟控火。大家如果想来参观我们怎麽准备......控火,下礼拜社课前都可以来跟我们说,帮忙还可以顺便看魔术表演喔。」

许哲浩补充,「因为社长有病,之後火艺可能还有很多像这样支援外社的活动,如果有想要升干部的学弟妹、或是想学控火,可以从现在开始熟悉这些。」

「不过,我们之後也会去帮忙戏剧社或男热,所以这次没空也没关系。可以等下次......反正垃圾社长是个头上长草的家伙,他一定会再生出一堆活动。」老蔡凉凉说道。台下几个学弟妹低笑出声。

「喂,最後那两句是多余的。」

「喔学弟妹们!学弟妹,大家以後一定都会知道,垃圾社长的脑袋除了屎之外什麽都没装。大家以後就会知道了。」

「乾翘课王闭嘴!你才他妈脑袋生屎,教学长上来,其他人作笔记!」

干部们笑成一团,几个高一也跟着微笑。目前社团气氛看起来还不错,真是太好了。

我悄悄嘘了口气、走下讲台,瞄了眼教室後头。上届社长坐在最後面的长桌旁,双眼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翻开的参考书,看上去无比认真;不过,就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快睡着了。上届教学长坐在他旁边。

一般情况下,我应该要对学弟妹介绍一下他们。但这两位坚持不出镜,好听一点说是暗中观察我们带练习,实际上只是翘课来念书,顺便欣赏一下学妹。

上届教学长面前虽然也放着本翻开的书,但他却百般聊赖的望着窗外。大概最近念的狠了,连K书中心都待不下去才会过来。

「他们看起来超累。」许哲浩说,目光轻轻扫过後头的两个学长。

「毕竟是高三。」我说,「每天都在念书吧。」

许哲浩耸耸肩,「你跟他们说要去跑其他社团的活动了吗?」

「嗯。」

「他们怎麽说?」

「没说什麽啊,」即便我们讲话并不大声,但我注意到有个学弟看了过来,「他们说我们脑袋有洞,就这样。」

「不是我们,是你。」许哲浩冷哼一声,「我真的从来没听过有任何火艺准备和其他社团合作表演。喔,还有洒煤油放火烧学校。」

「首先,那种温度水泥地烧不起来。再来,我们只是涂了一点煤油在地板上做效果。」

这是开学日社团联展时的表演内容。当时为了避免被阻止、并没有跟学校报备,幸好我跟学生会长讨论过,才没有被学务主任骂到臭头。

「喔,然後现在我们还要去放火烧其他学校,真他妈好棒棒!」许哲浩彷佛没听见我说的话,自顾自地低喃。「我当初一定脑子进水才去填什麽副社。」

「你的脑子不但进水,还是平的。」我说,「不用挣扎了,我刚答应魔术社长,热舞那边还在乔。」

「妈的,再平也比你皱。」

我耸耸肩,话题在此终了,我俩都没有再开口的打算,一起看着教学长讲解控火的事项。

後来许哲浩到底下带组了,我大致看了一下,似乎没有需要我的地方;於是我趁着大家都忙,溜到教室最後面的长桌,在两个学长对面坐了下来。

上届社长的头扣的一声敲在课本上,摇着脑袋晃晃悠悠的醒了,嘴角还有不小心流出来的口水。教学长聊胜於无地看了一眼,对我说了声嗨,转开眼继续发楞。

高三社长朦胧的看着我。「建宇?哈罗......」

「嗨。」

学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动静之大,让许哲浩都往这里看了一眼。「你很闲?都不用下去带组喔......」

「对啊,我负责全场。」我说,「这届干部跟高一刚好够,他们就排挤我,每次都让我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待在後面,唉。」

学长看着我装模作样地叹气,惺忪的双眼透出一丝凉凉的笑意。「少来,你明明就超爽,假掰欸。」

语毕,学长用力的往我背後拍了一掌,非常、非常用力,与他面上疲倦的样子相去甚远。我觉得我的午餐都要吐出来了。

「靠北!很痛欸!」

「抱歉啦,我需要痛觉清醒......」

「干,痛的是我的背......」我碰了碰刚才被拍下去的地方,我敢赌那里一定多了一片红痕。

「拜托,这叫作用力和反作用力......你的物理学去哪了?啊啊,好累......」

学长又打了个哈欠,手臂顺势搂了搂我的肩膀,好像在叫我不要介意。

我翻了个白眼。

「竟然对学长翻白眼,你这样很不ok,是不是被许哲浩带坏了?对了,我记得他家里好像很有钱。」

学长无所谓的说着,丝毫不在意他的话题突然跳了一个大调。

「是很有钱啊。怎麽突然说这个?」

「喔,因为你上礼拜突然说什麽要去协办魔术社迎新,我在想火艺是不是缺钱。没钱的话跟许哲浩要就好了啊,反正他家有钱。」

「......学长,你念书念到脑子坏了吗?」

「拜托,我很认真。之前选干部时我就想,如果大家投票之後他没上社长,那就给他副社。有钱人当然要摆高位,就像总经理一定要让董事长的儿子从主管做起一样......对了,建宇你家也很有钱对吧,火艺需要充实社产......」

前教学长嗤笑了一声。升上高三的前社长装作没听见,自顾自地胡言乱语;大概真的念书念到脑子不正常了,「学长,我给你外套,你继续睡,睡饱了再聊。」

高三前教学长给了我一道赞许的目光。可惜前社长不买单,「不要,你还没告诉我新干部看的怎麽样。」

我注意到几个耳朵尖的学弟妹看过来的视线,烦躁地抓了抓头。

「学长,现在才10月耶。睡你的觉啦。」

「欸一一我不要一一」

我忍不住又翻了个大白眼。学长眼睛很尖,「你又对学长翻白眼!我一一呜......」

我眼睁睁看着一旁受不了的前教学长狠狠往前社长的後颈劈下一计又快又狠的手刀。

学长的脑袋扣的一声敲在桌面上。

我张大了嘴,「学长......学长,你也太......」

「你放心,我放学会把他带走。」前教学长的眼神冰冷无比,现在明明还是初秋,我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当天他们离开时,前教学长拖着睡得很香前社长,对着我们一众高二干部说:「魔术迎新那天我们会去,你们加油。」

然後学长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参加过教学干训的我们瑟瑟发抖。

*******

统计结果,只有那位小麦肤色、眼神凌厉的学弟会来帮忙。我忙得团团转,听见许哲浩的报告也只是随口回应。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跟男热的合作因为不可预测的危险因素太多,已经推掉了,火艺的内部迎新也已经调查完人数、订妥餐厅,魔术社的联合迎新也已经彩排完毕,就等着明天正式举办。

我完成今日份的工作,独自回家。不如平常的独自一人,今日爸妈罕见地都在家。两人反常地面对面坐在同一张餐桌上,主位空着。

「建宇啊,坐这边。」老爸拍了拍餐桌主位的座椅。

我沉默地丢下书包,在主位对面的空位坐下。

一家人沉默的坐着,好一会儿没有动静。

「建宇,你冷静地听我说。」老妈突然开口。

「爸妈要离婚了。」

「......」

餐桌一片寂静。

我不知道要说什麽才能表达我的想法。结婚多年的父母早就貌合神离,我很清楚。早在几年前我就觉得他们该离婚了,因此也没什麽太大的感觉;我想,我的内心应该是很悲伤的吧。但是,对於自己的心情,我早已习惯淡漠以对。

「离就离啊,」我听到自己说,「我没意见。」

爸妈沉默地望着我,对於我的表现似乎不甚惊讶。

「那就这样吧。」

*******

隔天是魔术社联合迎新,我卖力地和大家一起工作。干部们经过社团联展的磨练,面对大型活动也不太紧张了。

我很努力工作,但在其他社员眼中似乎很反常。器材长一旦闲下来就用惊讶的眼神望着我,许哲浩也好几次问我是不是脑子撞坏了。开什麽玩笑,面对正事我本来就很认真;特别是这种会影响到火艺颜面的事务,更要严肃以对。

火艺的成员们以我的最高标准完成了魔术社表演的辅助工作,学长们也很满意。台下的学弟妹看得如痴如醉,甚至有几个一中生跑来问我下学期加入火艺社会不会衔接不上;许哲浩满面笑容地一一回答他们,我在旁边兀自偷笑。

又一次归途。公车上许哲浩少见的沉默。

「喂,你真的没事吧?」他说。

「我很好啊。」我笑着说。

隔周社课完放学,我独自一人待在位於四楼的火艺社办整理器材。我慢吞吞地排好火棍,将一根根火球的铁链摆成强迫症最喜欢的模样,还认真把教室打扫了一遍。最後,环视着整洁的社办,我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我的工作结束了。

望着操场、坐在窗台上,我哼起歌。耳机里一样播放着我喜欢的音乐,我在心里胡乱为歌曲填词,虽然唱的有些五音不全,但还是很惬意。

我将身体往前倾,幻想着头颅砸到地上的声音,不禁微笑。

砰咚。

......我躺在地上,周身一片疼痛,但还是稍微感觉到了柔软。我吃力的偏头,模糊的双眼依稀看见身下的人影。

那人的肌肤是晒得相当漂亮的小麦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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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黑瓦。很奇怪的剧情对吧?

剧情我很早就想好了,但关於剧情的承接我思考了很久,最後选择了这种比较突然的方式以制造冲突感。这篇故事和医院那篇的主角一一有活力的小男孩「柯建宇」是同一个人,因此他直到最後都笑着,那是他的天性。但为什麽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呢?

这两个故事的主角其实是我正在撰写的一篇长篇小说的两位配角,预估近期会拿去投稿。如果投稿没有过,我会放在粉专及原创星球连载。这两篇算是一个前哨的感觉。

其实包含黑玫瑰(那篇格式比较奇怪的短文)里的角色也是长篇小说的配角,如果各位有兴趣可以回顾一下。在原创星球里统一以R.作为编号放在同一卷里,方便大家观看。

在投稿的长篇小说里会进行详细的人物描写,还请各位等待一段时间。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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