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抹天邊的彩虹 — 第二十二章 陽光暖男

这一天黄昏,我和大帅哥在太湖畔的一个小咖啡馆聊天。晚春初夏时节,户外下着绵绵梅雨。湖边没有几个人来回,划船的摊位也因为天雨而停摆了。湖边的步道上,有一个中年大叔,披着雨衣不知在卖什麽吃的东西。看这个天候,他今天怕是没什麽进帐了。

闲聊之间,大帅哥突然问我:「抹虹,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麽要跑到无锡来,在爱丽丝做个小程序员。如果你留在曙光,前景会更光明。就算你不想和我发展出男女关系,我也一样可以帮你达到更长远的目标,而且更快啊。。。」顿了顿似乎又不放心地补充道:「你别误会,我不是要干涉你,而是想要更了解你,为什麽宁可做一个升斗小民,而不愿意走捷径。」

我看着大帅哥,心里盘算着该怎麽回答,久久没有出声。大帅哥看我在发呆,有点紧张地说道:「喂喂,别这麽瞪着我看!你每次这麽瞪我,都会让我心里发毛!」

「哈哈哈!」我忍不住笑了,能让你心里发毛也是很爽的事!

「你看他。。。」我指着外面那个卖东西的大叔说道:「他在那儿站一整天,大概还没有我一个小时赚的钱多。。。如果我现在过去跟他说,我嫁给你,然後带你去爱丽丝做个经理,一年赚的钱比你一辈子赚得还多,你说他会有什麽反应?」

「哈哈哈!你这个比喻真妙,我想他会欣喜若狂。」

「没错,他一开始或许会欣喜若狂,觉得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然後呢?他会不会想,你这个天上来的仙女,为什麽要嫁我这个凡夫俗子?他会不会害怕,别人看他的眼光,笑他癞虾蟆想吃天鹅肉?他会不会担心,他突然接了经理能否胜任,别人会不会认为他只是沾了我的光,坐直升机升上经理的,又能在这个职位上待多久?他会不会心生畏惧,觉得他和我天差地远,我到头来总会嫌弃他,离他而去?如果我离他而去了,他的经理职位,以及所有的财富,是不是转瞬间又没了?」

大帅哥愣住了,看着我久久不发一语。

「我再打个比方吧,」我继续我的比喻:「你现在在曙光做副总,一心一意努力要让曙光发扬光大,上柜上市,相信这是一件很重要很了不起的成就吧?」

「难道不是吗?」他满脸狐疑地望着我。

「比尔盖兹你总知道吧?以他的身家,以微软的资产,你的曙光上市上柜根本是微不足道的事情。就好像我在爱丽丝做程序员,在你曙光副总眼里也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那假定今天比尔盖兹跟你说,段风豪,你甭做你这个副总了,我把女儿嫁给你,升你做微软的副总,你接受吗?你敢接受吗?---当然假定盖兹的女儿和本姑娘一样活泼漂亮,哈哈哈!」

没等大帅哥回答,我又继续说下去:「怎麽啦?这种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你不吃吗?如果你真做了微软的副总,请问曙光的一切对你还有没有任何意义?你原来珍惜努力的目标现在是不是要被你弃如敝屣?若是如此,你的人生还有趣吗?」

大帅哥瞪着我看了良久,然後露出了寓意深懋的笑容道:「方抹虹,你确实不同一般。。。」然後故意凑上来注视着我,用一种调皮的表情说道:「我是越来越喜欢你罗!」

这个周末,无锡有一场电玩大展,全国各地的电动玩具厂商几乎都参加了。我本来对电玩没什麽太大兴趣,虽然小时候是超级玛莉冠军,但那已是十多年前的事,现在没人玩超级玛莉了。不过阳光男那一夥人都是电玩迷,硬是来拖我去参加,我想周末反正闲来无事,便跟着大夥儿去凑热闹。

电玩展在无锡展览馆,馆内人山人海,几乎都是年轻人,展出的商品琳琅满目。厂商为了促销,都摆放了很多游戏机让人免费试玩,每个摊位前几乎都是排队等候一展身手的长龙。阳光男领着大夥儿东逛逛西绕绕,就像逛园游会一样,看他一脸兴奋期待的表情,真像小时候的我去逛玩具反斗城一样,可爱得冒泡。

我发现参展的电玩比起十年前我玩的超级玛莉,进化的程度实在是难以想像,尤其是电玩的画质,无论人物或是背景都做到了极端拟真的地步。虽然还是看得出来是动画制作的,但已经跟看电视剧的素质差不多了。

只是我发现这些电玩无论是单人还是集体游戏,几乎都充满了血腥暴力,像场中挺受欢迎的如「往日不再」,「三国无双」,「极地战嚎」,「异界锁链」,「噬血代码」等等,全是杀来杀去的,不是杀殭屍,就是杀敌人,再不然杀吸血鬼。阳光男的朋友们玩得不亦乐乎,我则一直裹足不前。

後来被阳光男硬是拖去玩「异形孤立」,这款游戏画质逼真到不行,气氛异常诡异恐怖。本姑娘技术太差胆子又小,操控的美女阿曼达两三下就被异形抓住了,银幕上竟然出现阿曼达被异形原虫扑脸後,从胸部爆出小异形的血腥画面,逼真恶心的程度,差点让本姑娘将早餐全部呕出来。却见阳光男在一旁斩刈杀伐,歼敌无数,一只只异形屍横遍野,顿觉实在无趣。可是我又不想扫人家的兴,只有无聊地跟在旁边加油助阵。好在每种游戏都有限时,时间到就轮到後面的人,所以也没耽搁太久。

就在百无聊赖之际,我的眼睛突然一亮。哈哈!超级玛莉大赛车!现在已经进入第八版啦!这回本姑娘精神信心都来啦,马上拉着阳光男过去排队。大概这款游戏不够血腥暴力,排队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小朋友,当然也可能小朋友不能去玩血腥暴力的游戏,只有来这儿排队。

好不容易轮到了本姑娘,迫不及待地坐到大银幕前,拿起游戏机跃跃欲试,这才发现同场竞争的三个对手都是小朋友,只有我一个大姊姊。不过管它呢,这种游戏老少咸宜,没规定大人不能玩。一开始由於久未上场,而且游戏的速度场景及武器种类都变了,所以一时间捉襟见肘,总是被小朋友们所乘。但一两轮下来,我过去的记忆都回来了,潜藏十年的实力瞬间爆发,杀得三个小朋友们大败惨败。正打得过瘾时,时间到了,实在扫兴!起身之际,看到三个小朋友悻悻然地瞪着我,连他们的家长都对我抛以怨怼的眼神,大人欺负小朋友,不光彩!

哈哈,本姑娘高兴就好,管你光彩不光彩!

中午就在那儿买些汉堡热狗用餐,吃饭时大夥儿东聊西聊,最後聊到未来的理想。我说我只想要好好工作几年,累绩经验和存一些钱,再做打算。其他人各说各话,大部分都还在念书,只说道希望将来做什麽工作。

轮到阳光男时,他意志坚定地说,将来要做一个尽职的食品稽查员,对食品安全及卫生严格把关。他的想法引起我的兴趣,因为这是一个很特殊的工作。问他为什麽时,他说他看了太多国内食品稽查的漏洞,他说他出身安徽乡下,家境不好,村里的人为了赚外快,做的全是昧良心的事情。他说最坏的人做假酒,假药,假补品,次坏的人用带毒的材料做筷子,做香肠,做便当盒,做免洗餐具,再次坏的给猪灌水,给米掺塑胶粒,给虾子螃蟹上染料,最有良心的人用人畜粪便喂食小龙虾。他说近些年来因为法规趋严,情况虽有改善,但人为不臧,钻漏洞的还是大有人在。他还说做食品稽查员,压力颇大,且还会遇到送贿收贿的诱惑,不是件容易的差事。

但是阳光男说,他既然选择了食品工程这个行业,就决心要将份内的事情做好。他还说虽然自己人小力薄,但只要秉持自己的良心,恪尽己力就行。他说假以时日,只要有更多像他这样的人投入食品控管的行列,中国的食品安全一定能够上轨道,不再是国人引以为耻的一件事。

我深深地被他所说而感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发出晶亮的光芒,好像在茫茫大海中看到灯塔一样,充满了激情与希望。他整个人说话的表情和姿势,就像是春日的阳光一样,让人觉得温暖豪放。我蓦然觉得,这个送披萨的男孩比我想像的要成熟许多。他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我当真应该为他喝采。

「阳光,你说得太好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的。」我由衷地给他鼓励。

阳光男看着我,脸上发出了灿烂的笑容,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

突然之间,我被他这个模样迷住了!心头升起了一种激荡冲动的念头。要不是有那麽多人在场,我真想抱起他亲他一下!我觉得我的心跳突然加速了不少,几乎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在咕咕地叫!

方抹虹,你怎麽了?犯花痴了吗?你不是已经有个大帅哥了吗?怎麽又看上这个小鲜肉啦?

想起大帅哥,我突然觉得他和阳光男是两个极端。大帅哥比我年长好几岁,社会经验和社会地位都比我高很多,和他在一起有时难免觉得自惭形秽。可是阳光男正好相反,年纪比我还轻,没有社会经验,和他在一起我觉得很自在,没有丝毫压力。

那你比较喜欢阳光男罗?

那也不一定。大帅哥主动出击,阳光男却是个害羞的小宝宝。有些时候和阳光男在一起,总觉得他有话要说,但都没有说出口。我想他喜欢我是肯定的,我也挺喜欢他,但我俩彼此喜欢的程度有没有达到可以跨越友谊的地步,我自己也不知道。

下午继续玩游戏,接近傍晚时,我的手机响了,摸了半天是尤姊的电话:「抹虹啊!你有空吗?赶快过来吧!我现在把地址发给你。」语气听来似乎挺急。

「出什麽事了吗?」我挺担心的。

「是呀,出大事啦!不过是好事,你过来就知道啦!哈哈!」

什麽又什麽呀?人家玩得正在兴头上哩!

「我的室友说有事情找我,不过好像也不是什麽太大的事情。」我边说边从游戏机前站起。

阳光男看着我,似乎想要说什麽,可是却一直没有开口。

说呀!要我留下来吗?你说,我就留下。

可是他还是没有开口,我的心沉了一下。

唉,你太害羞了!大帅哥勇往直前,你却始终畏畏缩缩。

离开展览馆的时候,我觉得有点失落,甚至有点後悔。

其实我可以张口问他的,可是我没有这麽做。

不为什麽,就是觉得不想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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