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周,今日是她正式实施案件搜查的作业,依照一个礼拜前朴英妍给的联络方式必须要在今天想办法让全允珍的孩子接受调查。现在是上午十一点,然而她却不在办公室内,而是在检察厅附近的一间咖啡厅中。
在她对面的则是姜锺闵,原先想到法医办公室里面工作,不过世雅在对方出门前就强行留住了要离开住家的他,并要胁对方如果今天不和她一同去找那孩子今天就要在合租公寓内大吵大闹......为了防止自己的鲜少的休憩时间被剥夺,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她。
啜饮一口咖啡,盯着尹世雅所点看似十分「丰富」的草莓蛋糕,厚重的奶油糖霜包附着香草糕体,上头摆放着草莓、水蜜桃和巧克力碎屑装点而成的甜点。相比自己所点的提拉米苏,映入眼帘的糕点看起来特别的华丽、甜腻,更别提其中切开里头的布丁馅料。
而女子只是偶尔需要抹去沾黏於嘴角的鲜奶油,然後就这麽一边翻阅文件一边将提问重点写入自己的笔记本。彷佛被强制又放了个短暂的假期似的,即使被要求和她一起到了咖啡厅,原先以为要进行案件上的探讨,但现在看来比较像贵妇的下午茶。
......想回去工作。
「你的下午茶结束了吗?你到底还要我来这里做什麽......」
「啊,等等你别急!」
在男子站起身的刹那,她想要阻止对方离去因而用力揪紧了他的衣衫,过大的举动差点又将桌面上的甜点给弄倒,过大的举动霎时引得过客们的注视。姜锺闵又坐回了方才的座椅上,随後说道:「你应该知道我请假的理由是说我要去案发现场,所以他们愿意给我两个小时的空闲。」
而且,这些空闲并不是来这里休闲聊天用的。
「所以,你找我的用意何在?」
再度咽下一块蛋糕後,她放下手中的文件後凝视着对方,并转身从公事包中再拿出一小份的文件夹。接过文件後,发现里头撰写的皆是关於全允珍的孩子的调查与报告。其中有一行被特别做了标示——暨事件过後,全灿宇在学校表现造成严重影响,且也造成人际关系上的损伤。
「你要我去接触全灿宇而不是你自己去?」
「对,因为我去的话很容易就会被旁人认为是检察官吧。但你是医生,所以我觉得对全灿宇应该会对你比较有安心感。」
语毕,她拿过方才递给对方的文件,仔细翻阅文件的内容,随後停在另一关於全灿宇在校园、以及家中的表现和评价。虽然课业、运动都算很普通,但仍然受到不少学生的欢迎。包含老师也对其赞许有佳。
但其实当他阅览这些文件,他更想理解另一件事情。
「尹世雅,全灿宇和李珠恩老师是认识的关系吗?」
「我有去看过他们班上的课表,李珠恩老师似乎没有教导过他们班。後来去问班导,他也说李老师并没有教过。」
「这样吗......总之,等等就去找全灿宇吧,不过我有另一件好奇的事情。」
「姜先生,你说好奇的事情是指......」当世雅正使用叉子将软嫩的布丁内馅给剖开,些许布丁碎屑滚落於洁净的陶瓷盘上,她咽下飘散着浓郁香气的蛋糕,不忘将剥落的布丁残渣也放入口中咀嚼。彼此是在谈论公事,但尹世雅的神情却总是洋溢着温暖、幸福的雀跃感。
如此有失体统的样貌八成申室长看见也不妨会来唠叨不少。他撇除於脑海中杂乱的思绪,随後再度啜饮一口饮品再度说道:「李珠恩没有教导过全灿宇的班级......你可能有所不知,但事实上,之前在搜查李珠恩小姐的住家有发现全灿宇的考卷。」所以,也有必要介入理解双方的关系。
尹世雅霎时睁大双眸,并望着映入眼帘的男子,随後回首去检视每项提供的证据、搜查结果──她的报告丝毫没有提及。露出讶异的表情,扬起眉,她与姜锺闵对视。
「怎麽会,但我这里完全没有提及......!」
「这是当然的。因为考卷的部分是还没申请搜查令那些刑警听说就直接闯入了,目前还会被扣押一阵子吧。」他的眸中并未显现任何的情感,仅仅是淡然地叹息,望向彼方景色的那双眸似乎埋藏不少无奈。受法治管辖的社会,往往守候正义之人成了脱缰野马,为了真相而使原先的法律约束自己......很想说那是作茧自缚,但这是民主的时代,而确实也该为过失而付出代价。
「他们是笨蛋吗?不听指挥就擅自行动是还想要国家的薪水吗?啊真是的!」
「尹世雅,你冷静点。」姜先生轻轻抚摸着世雅的肩,她才逐渐意识到方才她似乎造成莫大的声响而引起过客的猜疑。女子即刻感到羞愧的瞬间,她立即坐回了原本的座位,驮红的脸颊仍有一抹红晕。轻抚摸着自己的浏海,他张望着附近人儿的视线後,再度说道:「走吧,也快到下课时间了。」
难得能坐上副驾驶座的尹世雅在到达目的地前,一直不经意地瞥向姜锺闵的侧脸,一旦被注意到视线後又须臾回首望着窗户外的景色。艳阳高照,不时有知了的声响於耳际响起,仍然不习惯两人处在一块的时光──她想提醒自己这仍只是工作的一环,但偶尔在那看似冷峻的面庞上依旧能寻觅一丝笑靥。
要不是他很狡猾,才不会有机会露出这种表情。
仔细想想,她其实没有必要去在意对方,意识到这是多余的关心後,她立即舍去了方才的思想。
无论露出了怎麽样的表情,都与自己无关。
没有多余兴致询问尹世雅为何一直望着自己,他也是暂时停下车时会瞥向女子一眼。娇小的身子与凸显成熟的打扮。与第一次相遇时已截然不同的面貌。姜锺闵还记得初识时尹世雅那份傲然纯真的样貌,即使只有一面之缘却让他印象很深刻。回想起那日联谊结束後隔天还偷偷潜入大学去归还学生证的样貌,不禁让他笑了出口。
…...努力在做着不适合自己事情的样子,很可爱。
像小动物一样。
尹世雅盯着他不明所以的笑颜,显然很不悦。
「笑什麽?」
「没事。」
他望着路牌的指示,再度拐个弯後於街边停下,随即说道:「尹检察官,你要跟着进校园对吧?那等等我找全灿宇出来请你在楼梯间躲好。」
「......说得一副好像我跟进去计画就会失败。」
「我是在预想你这个糊涂会从楼梯上摔下来。」
「谁才会,我又不是小孩子!!!!」
有时,会觉得那男人只是把自己当白痴耍。深邃的眸中所藏匿的性格却始终让人难以触及,时而是看似冷漠的神情,时而又是十分温和的举止......截然不同的表态使她无法厘清眼前男子的面貌。
但如果想一探究竟,总觉得会违背自己想无视於他的想法。会不会也许他是某个组织的卧底,所以才意外激起了自己的侦探慾望呢?
跟随他一同前往世原高中的途中,她眨起湛蓝的眼眸并思索着穿着素色实验衣的男性。像是明了对方正有意地凝视着自己,姜锺闵回首,并望着尹世雅後启唇:「我知道......你正在想一些没有必要的事情,无论你在想些什麽,我希望你能以眼前的工作为重。」
「什、什麽,我才没有在乱想,是你搞错了。」突然被揭发了脑海盘旋着的疑问,她连忙否认并再度推了推对方,使男子再度专注於通往高中的路途。随着接近大门口,眼前的景色更加鲜明,胭脂与木材色泽搅和出的瓷砖铺设着地面,一旁是点缀其校园风采的绿叶、红花。
门口冷冷清清,只有偶尔身後掠过的车辆的声响显得十分的吵杂,寂寥的大门口紧掩着,自动式的铁门上嵌着校徽远方的楼层则使用淡粉色的瓷砖所建造而成,右侧是科学馆──湛蓝色的地球仪被摆放於走廊前,上面沾染着厚重的灰尘,二楼、三楼则分别为相异的办公、学生活动的场所。但理化、化学教室鲜少使用,据设备组所说除最紧靠门扉外的那个楼梯旁的两间教室,剩余皆无使用。左侧则为行政楼,大理石石砖打造,校史室别有一番日式风情,木格圆形的窗扉相当吸引他人的目光。从方才示意给警卫检方身份後,他便热情地替我们介绍学校的一切。面临少子化的冲击,这间昔日曾非凡热门的高中此时沦落此等样貌,真是不胜唏嘘。
正对校门口则是教学区,首先寻找到全灿宇的班导,金瑾英老师。拐了一个廊道又随着警卫走向又一个阶梯,爬上四楼後终於在导师办公室前停下步伐。姜先生颔首并礼貌性地感谢对方的帮助,随後打发对方後,他再度回首望着疲累的世雅。
情。」
「......你看起来很累,你还是在门口休息一下吧。我自己去就好。」
「没关系,我不要紧。我是检察官,这是我的职务。」婉拒了姜先生的好意,尹世雅扬起淡然的笑靥,但对方仍然是十分担忧的样貌。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有这样的神情,这让她感到新奇。
他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想着现在还在工作,必须以公务为先。暂时忘却此时於脑中的闲暇事物,踏着步履并进到了办公室,金瑾英正好从位置上起身,与她对上视线。
「啊,你们是?刚刚有接到警卫的电话,说有两位访客要来见我,还以为是学生的家长。」简洁俐落地将发丝挽在耳後,给人带来清新的形象。眨着深黑色的眼眸,她望着世雅。尹世雅递出手上的名片後原先扬起一抹微笑的金瑾英霎时敛起了温和的神情,转为一丝警惕和不满。
「为什麽,你们又要来这里。」
带有着显着的敌意与充斥着尖刺的语气,霎时使得气氛变得严肃,彷佛凝结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冷冽的氛围,不由自主起鸡皮疙瘩。
先前案件刚爆发时,无论是承办检察官、警方都需要全灿宇进行口供,而社福中心也同时介入想尽快安置学生。如此多方打扰学校,造成学校方许多不便以及流言蜚语也因此形成,在尹世雅正式承接案件前,她也曾听过不少关於学校不实的传言。
而全灿宇事後的安置和其他调查则全部被回绝了,理由是认为当下的心理状况不适合配合搜查。导致检方得到的资讯过於稀少。
所以今天来拜访并非来给学校找碴,且若不尽快解决眼下的疑问受害者只会徒增,而是为了掌握更多证据。
「我是想找全灿宇同学,您是不是误会什......」她望着眼前穿着乾净俐落的女性,无视於方才充满挑衅意味的语气,尹世雅正想与对方解释,但却又突然被硬生生打断。
虽保持着友善的态度,但金瑾英似乎仍然没有想配合检方搜查的想法。放下手中的教科书,她以锐利的神情注视着世雅。
「你现在觉得那孩子遭受的还不够多吗?」
「不是的,您是不是误会了什麽?我并没有打算要挑起全灿宇同学的伤痛,但他对於这个案件也是很重要的证人。」不甘示弱地回应,她开始对於金瑾英的态度感到厌烦。她瞥了眼时钟,大约仍有十五分钟後就要下课,女子意识到自己原先的目的,并於脑海中盘算着该如何去寻找全灿宇。
现在是外堂课,亦是在教室内自习呢?
「我知道你们这种人不会考虑到受害者的感受,你们也只是拿着钱在寻找你们所谓的『正义』......真是够了。」金瑾英蹙起眉,她叹息了声。
刺耳的语句传入耳际十分难受,也许正如金瑾英所述,若不是从事这份职业,根本也不会去在意受害者而是同过客般责备着罪犯,然而却不曾思索着经历伤亡、承担罪恶的家庭。他们追求司法上的正义也仅不过是在衡量天秤——给予罪责,或是宽恕。
「你们还是请回吧。」
「我们要找的是全灿宇,而不是你。」不知何时早已待在尹世雅身畔的男子,他望了眼世雅,那双深邃的眼眸似乎正示意着她先行去到教室前等待,此时她才注意到手机中於稍早传来一封简讯。简洁,连理由都尚未提及,只是写着班级和楼层。
三年一班,现在是化学课。
眨着眸,她又再度瞥向姜锺闵,但这次男子并无打算理采她。
「我刚刚问了警卫才知道,我一直以为是全灿宇或他的亲戚拒绝调查的......不,应该说原本是这样的,但後期几乎都是你负责去推辞掉的。」趁着金瑾英的目光尚未转移到自己身上前她悄悄溜出教室,随後向五楼迈进。
虽现在的情形并不适合担忧他人,但她仍忍不住在心想着放对方一个人在现场是不是个好选择,万一在她拜访全灿宇前两人发生了冲突的话......不对,现在没有余力顾及其他事情。
况且现在和原先预计规划也完全不同。只能去信任他,相信他会妥善解决问题。
尹世雅离去前不妨再望一眼剑拔弩张的现场,随後才回首离开。
五楼与其他楼层相同,只是相对变得更加宁静,人儿也显得稀少。她望着班牌,并於三年一班前的空教室前等待着,片刻,下课钟响起後,尹世雅便叫唤了於档案已浏览过无数次的脸庞。深褐色的微卷发,充满着阳光的性情,而开口後更是确立了尹世雅对於全灿宇的猜测。
但这和先前所看见的调查报告所述的截然不一,是由於谁的影响所以他才脱离了原本心境吗?还是说报告内所陈述的内容是错误的?但即使受人影响,也不可能在短暂的时间内产生剧变。
「那个,你是......该不会又要检举我上课作弊了吧?」
「同学,你好像搞错了。这是我的名片。」身材壮硕而高大的身型,突显着尹世雅娇小的身躯。她扬起笑容,然後递出名片。
「噢,是检察官啊......我知道是关於什麽了,先进旁边教室好好谈谈吧。」看了名片一眼,他开启门扉,并微笑的解释这间空教室为提供文科生的自习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