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後,叶士元又将要离开,庆延王也随之一道离开。
临行前,叶士元主动找叶子桀聊了一下,内容和那天庆延王聊的相差不远,毕竟叶子桀也是天毒教的受害者,叶士元也不打算瞒着他今後的打算。
可是于菲明明是娘的闺蜜,为何王爷要找她?她和白家、和疤面又有什麽关系?或许是涉及庆延王,叶士元对于菲绝口不提,叶子桀也没打探的机会。
明明听到于菲时,疤面的反应特别大,之前疤面也曾向他打探过于菲的事……叶子桀心下沈吟,疤面不想说,他也答应不去追问,但不代表他不能从现有的线索里去联想。
他想知道疤面的事并不是想揭他隐私,而是担心如果他一点线索都没有的话,当一年之约到期时,他要去哪里找他?
自从明白自己的心意後,他心里对此一直有着不安,这两日疤面变得更沈默了,虽然别人看不出来,疤面依旧带着那从未变过的微笑,仍然与他谈论奇门遁甲,为他疏通双脚经脉,如果不是他喜欢他,时时注意着他,也不会发现他眼底偶尔流露出的一抹忧伤。
疤面若有所思的次数变多了,眼神常常飘向不知名的地方,这些转变令叶子桀非常不安,总觉得若没有紧紧地抓住他,他似乎就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悄消失。
庆延王要回去了,昭云郡主特地来和风院向疤面和叶子桀告别。
只有昭云郡主来的时候,疤面会特别打起精神,眼中恢复些许神釆,虽然不喜欢昭云郡主,不过这时候叶子桀也不得不稍微感谢她一下。
昭云郡主依依不舍地向疤面话别,已经是最後一天了,昭云郡主还是不敢接近那个好像欠他几百万金一样的叶子桀。叶子桀也完全不在乎,如果不是疤面,他也懒得理昭云郡主。
和疤面话别到最後,昭云郡主偷偷看了叶子桀一眼,眉心轻皱,决定拉低疤面的身子,在疤面耳边轻声地说起悄悄话。
「你要小心叶子桀,他对你……有不良的企图。」
疤面眨了眨眼,「不良企图?」
昭云郡主的双颊染上一片红晕,良好的家教让她讲不出断袖之癖这样的句子,只能拉着疤面的衣袖暗示道:「就是……这个……」
袖子?断袖之癖?疤面瞪圆了眼,看向叶子桀。
叶子桀没有疤面那麽好的听力,根本不知道昭云和疤面说了什麽,见疤面看过来,只是困惑地皱起眉头。
昭云对疤面用力地点头,以她女性的直觉看来,叶子桀对疤面根本不怀好意,可惜她听说疤面与叶子桀的约定还有半年,她只能要疤面小心一点。
疤面的脑子炸成一片,叶子桀对她?断袖之癖?不可能吧?叶子桀喜欢的不是昭云郡主吗?昭云怎麽会误会成是她?
一直到昭云郡主随庆延王离去,疤面还是久久无法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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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收回对昭云郡主的感谢。
不知道昭云郡主到底和疤面说了什麽,疤面失神的状况比前两日更为严重了,连一贯的微笑都忘了挂上。现在他终於知道为什麽疤面要一直挂着微笑了,没了微笑的疤面,面容因脸上的疤痕而扭曲,嘴角似笑似哭,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周遭温度骤降了好几分。
元青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上泛起的鸡皮,心道:这今年早秋的天气怎麽特别冷?
「少爷,我去搬些炭来,这房内有点凉啊……」
叶子桀点点头,任元青去,房里有个自发冷气的人,房里当然比其他地方来得冷。
即使如此,那个自带冷气的人却不自知,兀自沈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还处於昭云的话带给她的震惊。
这比白齐天没死还叫她震惊。
叶子桀有断袖之癖?还看上扮为男子的她?可能吗?她没听说这大少爷有断袖之癖啊!呃……虽然也没听说他有个什麽红颜知己就是了……
但也不能证明他就是有断袖之癖吧?
更何况是……看上她?
她脸上有这麽一道可怖的疤,他怎麽会看上她?而且明明有一个更为明媚可人的昭云郡主在,明眼人都知道要选谁吧?叶子桀是废了腿又不是瞎了眼。昭云郡主怎麽会误会这麽大呢?
明明他和昭云才是更为相配的一对啊!等她治好了叶子桀的腿,他们站在一起的样子才真的是郎才女貌。疤面想像着那画面既是美好又微微揪心。
昭云娇小可爱,善良温软又有身份地位,不管哪方面而言对叶子桀都是最好的选择,不像她……
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她一路靠着唯一的线索找到了这里,又从叶子桀身上打听到于菲的事,她几乎可以肯定于菲就是她的母亲。
可她的父亲是谁?而于菲又是怎麽死的?为什麽当年会将她留在白家庄?如果于菲没死,没有将她留在那里的话,那麽後来的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已经发生的事也不会改变,白齐天出现了,这意味着有些事即使她不想,也到了该面对的时候了……
就算叶子桀真的喜欢她又能如何?
疤面只顾沈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知不觉,桌上已备好晚膳,疤面机械式地吃着叶子桀为她布好的菜,习惯是很可怕的事,即使明知会召来误会,但叶子桀一夹菜过来,疤面还是照常吃下,一点也没想到拒绝。
叶子桀看疤面一点也没有回过神的样子,也没有平常吃到喜欢东西,眼微眯的陶醉样。默默地他夹了块辣子放到疤面盘里。
「唔!」疤面不疑有它地吃下,顿时被辣得逼出眼泪,辣子含在嘴里,吞不下又不能吐。
疤面含怨地看向叶子桀,没想到会被他偷整。双目通红,睫带泪珠,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令叶子桀心中一动,面上却掩不住那笑意一直爬升。
「抱歉,我以为你会注意到。」带着笑声的抱歉听来没有半分诚恳。
因受限於轮椅上,本想亲自拿痰盆给疤面,却只能示意元青上前伺候。
疤面掩着嘴,将口中的辣子吐到痰盆里,再接过元青递上的茶水潄口,以袖掩嘴轻轻吐掉。
一切做来自然而然,一点也不觉得被人伺候有什麽不妥。即使行走於江湖两年多,但那刻划进骨子里的礼教仪态仍是一刻未忘。
叶子桀早就观察到疤面不同於一般江湖人的习惯,他吃饭的礼仪,习惯饭後一杯茶的伺候,对於他布菜给他的举动自然而然地接受。他的气度从来不像个下人或护卫,更多时候他命令的语气更像是惯於发令的主子。即使叫他少爷,但态度上却从未低人一等。
他本以为以他对白家的在意,他极有可能是叶士元在找的白齐天,但後来叶士元找他谈话时,却透露了白齐天人在陕西,所以不会是疤面。
如果他不是白齐天,那他会是谁?为何会那麽在意白家的事?
叶子桀在看着她,她也在看着叶子桀,眉目间尽是嗔怪。
疤面怕辣,非常怕,因为她的感官异於常人的好,相对味觉上也特别敏感,平常若桌上有辣的菜色,基於礼仪她也是会忍着吃上一口,可和叶子桀同桌久了,叶子桀都会帮她避开辛辣的食物,即使他自己嗜辣,而她居然也习惯到毫无警觉,真是太大意了!
见叶子桀还含着笑意,疤面莫名一阵恼火。亏她还为昭云的一句话苦恼那麽久,这大少爷怎麽可能看上她?招惹她还差不多。亏她还以为这少爷转性了,结果先是对昭云郡主阴阳怪气,而後又用辣子整她。对,叶子桀对她是有不良企图,真的不良的那种,不是昭云以为的有断袖之癖的那种。
看来今後还是得小心他叶大少爷突然出招。
而疤面不知道的是,叶子桀笑是因为她,笑她双目含泪、半嗔半怪的神情,笑的是她在他面前愈来愈真的性情,而疤面却半点都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