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深深和他的袁先生 — 皮一下

5.皮一下

「阿初,今天午餐要吃什麽?」小陈工作告一段落,晃到了袁初办公桌前,「小火锅好吗?」

袁初视线专注在电脑萤幕上,闻言顿了一下说:「开始营业了吗?」

上周泼漆事件过後,店里为了整理而暂停营业了几天。

小陈点头,奇道:「前几天就开了啊,你不是认识他们店员吗,他没跟你说?」

「没特别问。」袁初和吕怀深虽然成功交换了LINE,但两人并没有因此而熟悉起来。

仅有的一句仅是那天回到了公司後他传的:不要喝酒到底是什麽意思?

小朋友过了很久才回了句:字面上的意思。

袁初看着那六个字,只觉得冷漠冷淡又无情,当时也没继续追问下去。

尽管他真的很好奇。

「是吗?我以为你们很熟。」小陈挺意外。

袁初有点闷,只说:「不熟,就见过两次面而已。」

第一次见面时被他的笑晃了一下眼睛,鬼使神差地问了名字要了电话;第二次见面成功要到了LINE,然後又被他的笑容打败。

袁初自己都觉得莫名奇妙,且有点烦躁。

他看着摆在桌面上的手机,拿起来後对小陈说:「就吃小火锅吧!」

小陈离开後,袁初用指纹解锁手机,点开聊天介面,看着那几朵海芋,思索了一番才打下:你今天在店里吗?

按下传送。

直到袁初和同事都吃饱了回到公司,讯息依然未读,更别说回覆了。

袁初整个人更闷了,直往丧的方向奔。

吕怀深今天的确不在店里。

他拿着健保卡和检查通知单坐在医院内视镜检查室的候诊椅上,旁边是一位约莫四十来岁的女人,正在做检查前评估。

吕怀深有些无聊,打了个呵欠,听着护理师和女人说话。

「......是这样的,因为做无痛的胃镜或大肠镜都需要全身麻醉,我们有规定要全身麻醉的病人一定要有一位家属或朋友陪同。」

「我知道啊,可是我先生跟小孩今天都要工作没有办法过来......」

护理师有些为难:「那你有没有其他可以现在过来的朋友或其他家属?因为这真的是规定,也是怕检查完自己一个人回去危险。」

女人充满歉意:「我、我打电话问问看。」

「没关系,你先问看看,如果真的找不到人我们再请麻醉科医师评估,看是要换日子还是直接改成局部麻醉。」

吕怀深看着女人拿着手机出去打电话,想起刚刚护理师说的:全身麻醉需要家属或朋友陪同。

吕怀深挑眉,看着自己手里的检查通知单。

他是做局部麻醉的胃镜检查。

其实他原本想自费做无痛的,可是他没有家属可以陪同,也没什麽朋友。

想想好像还有点心酸,吕怀深笑了下。

很快就轮到他了,护理师让他喝了一小杯充满人工香料味的稠状液体。他爬上了检查专用小床,侧着身体,护理师请他咬着东西,检查就开始了。

之後的整整十分钟,他都在後悔自己为什麽没有自费做无痛胃镜。

做完後,医师和他约了下周回门诊看报告。

吕怀深整个人都有点虚,他摸着胃,灼热的异物感似乎还残留着,十分不舒服。看其他局部麻醉的病人做完出来都挺好的,怎麽他就直泛恶心甚至想吐。

在检查室外的椅子上缓了很久,脸色仍有点苍白,他摸出手机看时间,却发现有未读的讯息。

袁初传来的。

他点开看内容:你今天在店里吗?

他回覆:今天休息。

吕怀深看了袁初传讯息的时间,下意识地抿了唇,又打了:刚在做胃镜,没看见你讯息。

袁先生回的很快,他问:你怎麽了?

吕怀深想了想,皮了一下:胃出事了。

然後电话就打过来了。

吕怀深手一抖,手机差点摔了,看着萤幕上「袁初」两个字,有些不解,他只是开了个不那麽好笑的玩笑,袁初的电话就来了,至於吗?

深深很忐忑,按下了接听:「喂?」

『......解释一下吧,深深。』电话那头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比平常还要低一些,语调淡淡的。

呃,我为什麽要解释?吕怀深纳闷,但直觉袁先生心情并不好,只好说:「胃痛,做个检查。」

『就这样?』

「嗯。」虽然袁先生奇怪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今天更反常了。

「有什麽事吗?」

『没什麽事。』

袁初看见讯息後,也没多想电话就播出去了,就想关心一下小朋友,但小朋友明显不领情,还问他有什麽事。

他是蛮有事的。的确,吕怀深没必要领他的情。

对面默不作声,吕怀深说:「我那句胃出事是开玩笑的......」

他迟疑了下,又缓缓说:「谢谢你关心我。」

语调清清冷冷,但胜在真诚。

『......』

对面依然安静,吕怀深以为他挂电话了,试探地问:「袁初?」

『......也没有什麽。』袁初说着,尾音有点上扬。

阿杰刚好从他身旁经过,只见袁先生正在讲电话,一脸迷之微笑,特别爽的样子。他有点害怕,快步离开了。

吕怀深笑出声,觉得袁初真好哄,像小孩子。

袁初听着小朋友欢快的笑声,想像他笑起来的模样,心里有些飘。

吕怀深又和袁初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看着暗下来的手机萤幕笑了笑。

袁先生,怎麽说,好的不可思议。

批价完,去医院地下一楼美食街买了几杯手摇饮料。红茶、珍珠奶茶,半糖,微糖都有,他提着袋子挤进了电梯,到了七楼。

安宁缓和病房。

病房里光线明亮,白色地面刚打过蜡,微微反着光。两侧走廊旁是一间间病室,走廊尽头各有一扇落地玻璃窗,采光充足,有几位病人和家属正坐在那晒太阳聊天。

察觉有人走近,护理站内几位护理师抬头看了下,以为是哪位家属,没想到是个熟人。

她们惊讶道:「深深,你怎麽今天跑来了?」

「来做胃镜,刚好过来一趟。」吕怀深将提着的饮料交给她们,笑道:「给你们喝的。」

护理师们呀啊的一声,双眼放光,开心的不得了,笑说怎麽好意思、谢谢啊,便接过来拿去了休息室等待分发。

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护理师,吕怀深都叫他纯姐。纯姐脸上笑容和蔼,问他这几天还好吗、周末会过来吗、身体还好吗怎麽突然来做胃镜呢。

吕怀深知道纯姐爱操心,想起上周日来做志工时,纯姐刚好休假,所以才没遇见他。

「周日早上会来,我会带点吃的,有些病人和家属应该会喜欢。」吕怀想了下又说:「最近蛮好的,就打工、上课,还交了新朋友。」

虽然新朋友有点怪,吕怀深笑呵呵。

想起来也快学期末,放寒假後紧接着农历春节也要到来了。

吕怀深双手交叠放在护理站柜台上,姿态闲散。纯姐看着他说:「你今年过年会过来吗?」

吕怀深点头:「会的,但除夕不能,早上要拜拜,我初一应该没什麽事,会再过来。」

虽说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不过他倒是都计画好了。应该说,他这几年都是这麽过的。

纯姐点点头,吕怀深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事,说到:「我之前一直忘记问,我可以用手机拍一下墙壁上的照片吗?我跟妈妈的那张。」

纯姐眸光闪了闪,有些心疼,笑说:「其实你要拿走也是可以的。」

吕怀深摇摇头拒绝了,「没关系,我用拍的就可以了。」

「如果你们哪天要拿下来,再还我就好。」

吕怀深说的墙,其实就是护理站正对面的白墙。墙上有个手工制作的版面,一半是云,另一半是树;除了护理师、医师、社工师的相片及名字,树的那部分,贴着很多张相片,多是病房里办活动时,医护人员和病人及家属的留影。

有些人也已经不在了。

吕怀深看了会儿,在众多相片中找到了他想找的那张。妈妈和他并肩坐在床沿,他搂着她的手,两人朝着镜头微笑。面前摆着一个小小的生日蛋糕,上头是点燃的粉色蜡烛,

两年多前拍的,那天是她的生日。照片里的她很瘦,头发修剪的短短的,戴着医院帮她准备的生日帽,看起来有些傻气,笑的温柔。

在吕怀深眼里,他妈妈依然很美。

他拿着手机拍下了这张照片。

他在这里有很多的回忆,和他妈妈的回忆,难过悲伤的多了点,幸福快乐的少了些。

不过至少,幸福快乐的那些,被以不同的形式好好的保存了下来。

吕怀深在电梯旁的阳光沙发区发了一会儿呆,才起身乘坐电梯到一楼。

他有点恍神,想着事情,出了电梯拐了个弯,正巧一人急匆匆走过来,两人都没注意,迎面相撞成一团。

那个人走得太急、太快,撞上吕怀深後,手里的健保卡和纸张散了一地,人直接向後摔倒,大喊了声:「喔干!」

吕怀深也没好哪去,直接被撞懵了,向後踉跄了好几步,差点一屁股摔地上。

旁边的民众吓傻了,连忙将那人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也幸亏没撞到头,几个热心民众确认了人没事後各自散了。

吕怀深将纸张及健保卡捡起来,尴尬的跟着走到椅子旁。那个人头低着,正揉着肩膀,很疼的样子。

那人戴着顶纯黑色的棒球帽、黑色大学T、破洞牛仔裤跟一双很旧的勾勾牌球鞋。

「呃,对不起,刚刚撞到你。」他开口道歉,顺便将东西还给对方。

男子一愣,抬头看他,年纪和他差不多,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很亮,整个人透着一股精神气。

男子声音清朗,笑出一口白牙,看着他说:「靠,好险没撞到头,撞到头就完蛋了!」

「我脑袋本来就有洞了,再撞到还得了啊,直接去楼下躺着了。」

「......」普通人会说自己脑袋有洞的吗,吕怀深迷惑。

对方收下健保卡及纸张後道了谢,又对着吕怀深聊天似地说:「我来这里回诊好多次了,可是每次都还是会忘记门诊怎麽走,虽然到最後还是会找到就是了。」

男子将纸张递给吕怀深,十分自来熟,嘿嘿笑:「所以你可以跟我说说神经外科的门诊到底在哪里吗?我他妈找好久啊,志工说什麽一大楼二大楼,好复杂啊我不行,我一思考太多头就痛你知道吗?」

我其实没有很想知道。

深深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个人,拿着纸在他身旁坐下,努力消化他刚刚的连珠炮发言。

「你是要看神经外......」吕怀深看着手里的门诊预约单,瞬间卡词了。

预约单上,病人姓名:叶怀琛。

「怎麽讲一半?」男子困惑的看着他。

「......你名字跟我好像。」吕怀深拿出自己的健保卡,遮住了身分证字号,示意叶怀琛看。

「哇靠!还真的很像。」叶怀琛震惊了,「你叫吕怀深?」

他点头,将健保卡收进包包後又重新研究起了手中的单张。外科门诊和内科门诊分属不同空间,他之前只去过内科门诊区,外科门诊应该不会离的太远。

大致确认了位置,吕怀深抬头对叶怀琛说:「我大概知道在哪里,需要我带你去吗?」

「非常需要!」叶怀琛嘿嘿笑说:「对了,你可以叫我阿琛小琛怀琛什麽都好,反正不准叫琛琛,太恶心了!」

深深沈默了很久,慢吞吞地点了头道:「你可以叫我深深,我不介意。」

叶怀琛呆了下,接着开始大笑。

几个经过的民众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们。

「走不走啊?再笑我回去了。」吕怀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想打人。

「等等我啊深深,别走别留下我!」叶怀琛边笑边跑向他身旁,又开始叽哩呱啦。

「哎,我们年纪差不多、身高差不多、名字也差不多。相逢即是有缘,我也觉得们很有缘!确认过眼神,是可以当朋友的人啊,你看不如我们交换个LINE吧?」说着说着,手机已开启QRCode,等待深深临幸。

吕怀深眨眨眼睛,脑海里突然蹦出「剁手手」这个词,他看着叶怀琛,边拿出手机边无奈道:「你是不是真的脑袋有洞?」

叶怀琛眼睛微闪,笑的真诚率直:「对啊,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

小剧场

叮!您的好助攻已经上线

袁先生:嗯?

深深:咦?

阿琛:助攻......谁?(黑人问号.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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