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定好交友软体的自我介绍,每个人滑过去都差不多。
Spotify电台跳到MyHairisBad的〈いつか结婚しても〉。我曾经,也想和小张结婚,曾经觉得他是无法取代的那一个人了,喜欢在他的身边醒来,做噩梦惊醒,一看到他还在旁边,所有恐惧不安就突然消失了。
他的鼾声规律且始终如一,「噗——噜噜——噗——噜噜——」他会这样子地响,刚在一起时,我怎样也听不惯,总好奇他身体内部的结构,很想把他的鼻腔打开来一探究竟。
这两天怎麽样也睡不好,一定是因为,少了他鼾声的缘故。
如果和小张结婚的话,生活一定会很无聊的吧,每天醒来,面对面吃早餐,不,是不会面对面的,他会为晚起的我,把买来的早餐放在微波炉旁边,如果他还没出门的话,还会帮正在刷牙的我微波,我漱完口,微波炉正好发出叮的声音。
我们会尽可能地每天一起吃晚餐,我必须搭上尖峰时段的捷运,配合小张,在餐厅满是人的时候出现,听他抱怨工作,顺便讲讲我今天跟案主沟通的不顺,讲来讲去也解决不了问题,只是刚好我们都需要讲出来,交换彼此今天的不满,好让身上的重量轻一点。
我们会在周末逛IKEA,明明该有的东西都有了,但我们还是会去逛,幻想着更好的生活,以及更好的彼此,好像多买了一盏立灯,生命中所有晦暗的问题,都会在开关打开的瞬间,被照亮、被解答。
真的是很无聊的生活,我心想,而眼泪啪哒啪哒地落在小张为我铺的木质地板贴片上,不,并没有落泪啊,还是没有落泪,仅是我觉得自己该哭出来而已,地板上什麽泪水都没有,只是我心里响起下雨的声音,这场雨,还是没办法在外面的世界降下来。
小张对我总是温柔,连分手也是我提的,小张对我总是很不温柔,事到如今,竟然还需要我提分手。
我躺在地板上,跳过了〈いつか结婚しても〉,不想把它听完,现在的我,已经失去了最珍贵最重要最宝贵的那一个人了,但这或许是我自己的问题,即便我还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问题。
小张离开我之後,会变得更愿意说「我爱你」吗?他有因为曾和我在一起,而变成更好的人吗?我又在这段关系中,学到什麽了呢?
网路文章提出「成长分手」这个名词,意思是情侣为了个人成长而分手,可是,如果我在这场恋爱中,并没有成长的话,那又算什麽呢。
已经忘记身为纯粹的「自己」,是什麽感觉,到前天为止,我都只想着「我们」,从未去注意自己的变化。
「嗨,我也是刚分手的人。」手机萤幕上跳出交友软体的通知。
看了下他的个人档案,小方,二十二岁的大学生,兴趣是听日本乐团和摄影,念的是电影,我决定继续和他聊下去。
他会这麽说,是因为,我的自我介绍写着:「Matilda,刚分手,却不难过,想和一样刚结束关系的人聊聊,性别年龄、有没有为此哭泣,都不拘。」
未来遇见的五个人,就是我的,分手罗曼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