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简单啊。」
又是熟悉的调侃语调,虽然嗓音清甜,可确是令人头疼的。
「勾搭一个还不够,还硬是扯上了另一个。」黄玟君火上添油,用极欠揍的口气续道:「乐发呀,我说你到底哪来的勇气呐。」
乐乐埋首,哭笑不得,尤其是听到「乐发」这两个字。
那是黄玟君不知道从什麽时候给她起的称号,按那女魔头的说法是,花乐发、花乐发,这样念起来挺顺口的。
……简直王八蛋。
乐乐觉得她的高中生涯大概是要毁了。
黄玟君就别提了,孙以歌的事也算了,成为众矢之的也罢了,可是这一刻,在她扑倒前来拯救她的天使的那一刻,乐乐还以为自己是重生了,可万万没想到……
『你看就是她、就是她,那个新生超无耻!』
『对啊、对啊勾了以歌学长的魂,还扑倒世达学弟,根本就是狐仙转世!』
『哦不──世达学弟是我的!』
就是这样,即便乐乐再不想接受,可事实就是如此。是的,暨孙以歌之後她又招惹了另一个好像很不得了的人物──方世达。
这一招惹,万劫不复。
无论是生理上的、亦或是心理上的,更无以复加的是,她的青春,横扫过一场於他人无关痛痒的狂风暴雪。
当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他们牵起了彼此的手,这叫做相爱。
当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但他们却没有牵起彼此的手,这叫做蒙胧的爱。
当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可是他却牵起了别人的手,这叫做很抱歉你不是我的菜。
讲白点就叫做备胎。
嗯。
嗯……
尼美!才怪!
这叫做他妈的混蛋!
乐乐的高中三年用这简短的几句话来囊括是再合适不过了,只不过她本人怎麽也不愿意承认罢了。
於是,也许是相遇的模式错了,又或者是前世的缘分积累,总之她和孙以歌再也没有过任何交集,只有偶尔在市井传言的八卦里见过彼此身影。然而,方世达可就不是这麽一回事了。
像是两条被紧紧綑绑在一起的绳索,无法挣脱,也难以分离,一刀剪下又会伤及彼此,於是谁也不愿意去当那把刀。日子久了,很多事都会被淡忘,便谁也不再记起必须要去分开这难以斩断的牵连。时光很长,岁月就这样悠悠蹉跎,乐乐高中三年的光阴便与方世达锁在了同一个画框里,画框很精美,可画纸却是一片空白,就如同她一头栽进去的青春一般,只有一片雪白。
那是方世达,自从被乐乐扑倒後,他们的缘分就像被施了魔法,不管如何也甩不开对方了。
然而,有些人,总是要等到真正分道扬镳了以後,才会真正意识到什麽叫做有缘无份。
於是几个寒暑过去了,高一、高二、高三,自从「被蜘蛛谋杀事件」之後,乐乐整整高中三年,都与方世达这个名字绑在了一起。
喔对,绑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叫做黄玟君的家伙,虽然她大部分时间只负责在乐乐跌落谷底时补她一枪。
但却也正是这千钧一发的一枪,陪伴乐乐度过了无数辛酸苦辣的岁月。除了这短短的青春三年,甚至至此而後的六年、九年、十二年,也都是这补得即时的临门一脚,陪她度过这浩渺人生的漫漫长路。
已经不记得确切的时间点了。
印想中大概是高三毕业典礼後的某一天吧。乐乐忽然就有了这样的习惯,随时随地就从包包里拿出纸笔,然後神神秘秘开始书写起来,不论何时何地,似乎只要她兴致一起,就会这麽不顾他人眼光,莫名其妙写了起来,边写,嘴边还会边喃喃自语,看上去还有些自责、有些神经兮兮,甚至还有些精神失常。黄玟君好几次想抢过她手上的笔记本,看看她究竟在写些什麽,可每每都会被她更抢先一步将笔记本抽回,然後她总是会以「一个好的设计师,本就是要勤做笔记,纪录生活中的大小事,从而发想出更好的设计」为由敷衍。
但其实黄玟君若真想抢,也不是抢不赢她,只是看乐乐这样百般不乐意的模样,她要是来硬的,好像就有点强人所难了,这可不是她的本意。尤其是向来品学兼优,甚至高中三年即使感冒发烧都未曾旷过一堂课的花乐乐,居然翘了毕业典礼。虽然後来乐乐也有澄清,说她那天临时身体不舒服,所以才请了假,可是黄玟君还是不太相信,但是虽然如此,她似乎也不能如何。於是,她就只能这样自己跟自己纠结好半天。
可是再後来又过了一段时日,乐乐古怪的行为虽然还是没什麽改变,生活却也一如往常,黄玟君看在眼里,虽然有些担心,却也渐渐将乐乐拿来敷衍她的理由顺理成章接受了。毕竟除此之外,乐乐并无其他异常。只是偶尔偶尔偶尔,很偶尔的时候,乐乐这强迫症的举动也会逼得黄玟君的强迫正发作。
於是,终於在某个轻台过境的日子里,江湖人称「女魔头」的黄玟君终於再也按捺不住──
「说!」
滂沱大雨的午後,黄玟君在灯光美气氛佳的咖啡厅内做着一点也不浪漫的事。自从毕业典礼过後,已经过了有半年之久,她的担心以及好奇心终於战胜她的理智。
「什、什麽鬼啊?」
乐乐缓缓提起手,试图捏开眼前架在自己脖颈上的筷子。
「说你这半年来到底神神秘秘在写些什麽!」
眼看燃烧得火红的筷子又往自己逼近几寸,乐乐咽了一口口水,果然什麽东西只要入了黄玟君的手都会变成人间凶器。
「还是不说?」
就算有什麽天大的创伤,都已经过了半年,也应该差不多要平息了罢。况且除了怪异举动外,花乐乐整个人并无其他异常,所以就算有事,应该也不是什麽天掉下来的大事吧。
半年了,是时候该让一切水落石出了。
「对不起?」
强行抢过写满字的笔记本,可是通篇笔记却只看见不断重复的三个字,黄玟君脑袋顿了一下,笔记本就又被抢了回去。
对不起?
什麽为不起?
为什麽要对不起?
她对不起谁呢?
黄玟君顿时满头问号。
「花乐发。」
当女魔头再抬眼,口气忽然就变得语重心长,「你到底出了什麽毛病?」
疯了。
肯定疯了。
然後,她看着眼前少女先是哑口、再张口,看似要辩解些什麽,最後却又哑口无语,再後来就是她忽然啜泣了起来,接着是放声大哭。
横行霸道的女魔头认识少女这麽久,还是头一次瞧见她这模样,一时间也懵了。
打架解决不了的问题、用钱也解决不了的问题,让她难得束手无策了。
那是,十八岁的毕业典礼後,花乐乐就读Y科大,工业设计系新生,黄玟君永远记得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在某间咖啡厅里,有个女孩泪流如雨,雨下完後,是一阵天寒地冻。霸气如黄玟君,在当时却也只能瞠目结舌看着泪如雨下的她,然後手足无措。再後来,这件事就被她们默契地绝口不提。
然後,又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约莫有三年之久吧,当黄玟君发现花乐乐仍旧抱着不知道已经换了第几本的记事本书写时,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才真正了解到有些问题无法被岁月掩埋。有些问题,必须要正面解决。
於是,三年之後,花乐乐逃避的问题,才总算迎来了一道曙光。
於是,暨三年之前,她和他的故事,因为神经线超粗的黄玟君终於发现事情症结点後,才终於有了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