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许尚书被抄了家,他本人也在得知消息後受不了打击中风卧病不起,一大家子作鸟兽散。不学无术的许公子也因为还看不清现实处境,当街闹事被打成半残,落得一个穷困潦倒的下场。至於这其中是否有记仇的太子殿下暗中操作就不得而知了。
整个工部人心惶惶,毕竟这位许尚书下场实在太不妙。而他干过的事他们可没少做,能不怕吗!
而且御帝在朝堂之上,已经或多或少或明或暗地示意他并非不明白那些肮脏事,只是他想不想整治的问题而已。这下子,谁敢胡来?
但是在这样人人自危的氛围下,一个侍郎却升上了尚书的位子,他的缺又瞬间由将军府少爷空降补上。这代表了什麽?
这两个人可都是御帝另眼相待的重点人物啊!而且将军的儿子,那不是太子殿下的换帖哥儿们吗!这恐怕是另一波势力的兴起⋯⋯
於是,无人敢有意见。太子殿下因此心情有些微的上扬。
但是,该来的还是会来。而且不想什麽来偏偏就来什麽。
果不其然,三天後,卢飞霄就在朝堂之上直指太子无妃无子,是为不孝。
齐书玉瞪着对面的卢飞霄,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尚书令不是闲差吗!他干嘛来上朝添乱!
「⋯⋯国舅爷这麽说,是何意?」他深呼吸,努力克制自己想对那张老脸挥上一拳的冲动。
「殿下已至弱冠,又是长兄,自然该负起责任。如今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都已有家室,太子殿下於情於理,似乎都不该正室空悬。」卢飞霄恭敬地说道,但听在齐书玉耳里,一丝恭敬之意也无。
「⋯⋯本太子是否该娶妻,全凭父皇裁夺。」齐书玉一甩袖,转身朝阶梯上的御帝一行礼,俨然一副好儿子模样。
御帝很头疼。
虽然已经知会过齐书玉了,但是这个儿子一向心高气傲,真的会任凭摆布吗?如今他当着众臣子的面把自己的婚姻大事拿上来讲,还直接把难题踢给他,大概也是个威胁。
不如他意,必有危险。
所以,该怎麽做?直接给他指婚?若说要牵制卢氏,这是最好的办法,但是齐书玉一定不高兴。扶正侧室?目前齐书玉的妻妾中,最有资格被扶正的只有卢缀锦,别说齐书玉讨厌,这也有违初衷。
所以,果然只剩他提的折衷方案了。齐书玉大概也是想通了,才会让他这个父皇来做出头鸟。
「咳嗯!」御帝心思把定,便清了清喉咙,严肃地道:「这太子妃的人选必须精挑细选,想来会旷日费时,那就来日再议。而且太子已有妾室数名,这无後之事,朕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太子,你说呢?」
「儿臣必定不教父皇失望。」齐书玉拱手一揖,眸里闪过一丝利光。
「一年後,如果还是如此,再来为太子选妃吧!」御帝大手一挥,拍板定案。
「皇上,妾室所生的终归是庶子,难道⋯⋯」卢飞霄仍不服气,开口要再辩,却被齐书玉直接打断。
「本太子便是庶出!国舅爷有何意见?」凤眸冷冷睨着卢飞霄,薄唇掀动,他嗓音拉高,宛如玉磬清脆敲击,铿锵有力,「我朝自开国以来重长幼,重贤庸,这嫡庶之分反倒不重视。国舅爷如今如此斤斤计较嫡庶,莫不是暗指本太子没资格入主东宫?」
「这⋯⋯臣惶恐!」卢飞霄喊了一声,连忙打躬作揖。
「既然父皇都说了,一年後再做讨论,那便一年。这一年中,谁再敢在朝堂之上拿本太子的家务事来烦人,便好自为之!」齐书玉冷声一喝,眼神凉薄,竟是无人敢与其对视。
他看着垂首而立的卢飞霄,扯唇冷笑。
不就是想要他立卢缀锦为妃吗?他偏不要他这麽得意。这事,他绝对不会让它这麽容易成!
~~~
下了朝,齐书玉没心情和臣子们周旋,直接抬脚便走,但是身後传来的一声呼唤,却让他停下了脚步,「天珞,等等!」
他转身,面无表情地看向小跑奔来的嫦若凡,而将军嫦柏秀落後约莫三步远。
「伯父有事吗?」他客气地问。嫦若凡能有什麽事,一定是嫦柏秀要找他。
嫦柏秀欲言又止。齐书玉看出他顾虑什麽,便轻笑一声,淡然道:「伯父不用拘谨,把我当成普通的小辈便成。」
「⋯⋯玉儿。」嫦柏秀叹了一口气,才神情凝重地道:「玉儿,你真的不娶妻吗?」
「我有什麽理由要娶妻啊?」齐书玉弯唇,神情看上去似笑非笑,「不孝有三,无後为大,但是要有後不一定要娶妻。在我心里,我还是认为若嫣是我的妻子。」
嫦柏秀夫妻俩并不知道嫦若嫣还活得好好的。他们不知道嫦若凡找了替身的事情,也不知道有两个嫦若嫣。现在嫦柏秀自然也不知道齐书玉指的是哪一个嫦若嫣,当然更不知道齐书玉现在只是藉着向他道歉,说出心里对珍视之人的愧疚。
「伯父,在这件事情上,我知道是我对不起您跟伯母。我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受了委屈。这些,都是我的错。」他退後一步,深深地鞠了一个躬,「伯父,真的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他不够强大、不够成熟到可以保护她,所以只能暂时将她拱手让人。
他不期望谁的原谅,他只想用行动来证明,他是有心要成长的。
当朝太子都如此低声下气了,嫦柏秀也不知道该说什麽,只得清咳一声,温和道:「玉儿,伯父不怪你。真的。」
「但是这些都的确是我的疏忽。」齐书玉直起身,敛下了眼,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他沉默一阵,又抬头定定地看着嫦柏秀,清雅嗓音语气坚定,「伯父,就算您不怪我,但我还是要告诉您,我一定会还若嫣一个清白。」
「我知道你会的,」嫦柏秀轻轻一笑,复而敛下笑意,严肃地道:「但是玉儿,人死不能复生。你不可能一辈子不娶新妇,不管是在道理还是情理上。」
「⋯⋯我知道。」齐书玉眼神闪烁了一下。
也是,在大家看来,「嫦若嫣」都已经死了,而且还被休离。他再怎麽缅怀她,也不能不成亲。
而他的婚事,背後牵扯的利害关系更庞大,要自己作主根本不可能。
如果够强大的话⋯⋯齐书玉的手猛然收握成拳。
「玉儿?」
「⋯⋯伯父还有什麽话要说吗?」他深呼吸,平复太过激动的情绪,但是伪装得不够完美,俊容紧绷而僵硬。
看出太子殿下现在情绪不是那麽美好,嫦若凡连忙出声道:「没了,没了,我爹只是想来劝你放下,现在看你这样那应该⋯⋯」
他噤声,因为齐书玉的眼神实在太渗人了!
「玉儿,那我跟凡儿就先走了。」嫦柏秀笑着说完,便拎着嫦若凡的领子把人拖走了。
齐书玉默默望了一会儿,转身就走,但是还走不到三步,又被喊住,「太子殿下!请留步!」
他剑眉一拧,默不作声。平常也不见有人来找他,今天怎麽特别反常?
鞋跟一转,面对来人,正是嫦若凡目前的顶头上司,新上任的工部尚书徐怀清。
「徐大人有事吗?」他笑得客气,眼中却无一丝笑意,只有隐藏得很深的不耐。
徐怀清年届五十,却不显老态,背脊直挺挺的撑着;面容清隽庄严,眼神清澈明亮,炯炯有神;下巴上一撇小山羊胡看起来很常被捏着顺理。整个人看上去便是一个正人君子。
「太子殿下,臣有疑问,还望殿下解惑。」
有板有眼地问话,有板有眼地行礼。齐书玉觉得自己眼皮一抽一抽地跳。一个老古板?!他最不擅长应付的就是这种人⋯⋯
不等他应答,徐怀清便自顾自地问了下去,「敢问太子,为何独独提拔臣?」
齐书玉定定望着他,脑袋飞快运转。
徐怀清脾气古怪,清高倨傲,难怪当初明明是个探花,却在工部里当了几乎半辈子的侍郎,就是因为太不会作人。这种人软硬不吃,只能用道理来说服,如果他给的答案没办法让他满意,他恐怕不会甘愿让他卖命。
「这个嘛,会提拔你,是因为整个工部里面,也只剩你勉强可用。」他笑意清浅,目光如炬地看着徐怀清,「徐大人,工部⋯⋯不,应该说,每个官员的腐败你应该都知道,其中工部又最为严重。」
「在整个体系都这般败坏的情况下,我要达到威慑的效果,自然该拿最大的开刀,而且要做得够漂亮、够绝,才能有最好的效果。但是,解决了之後呢?」
「如果又重新提上来一个和之前一样的尚书,他也许就安分个一段时间吧,再来又会故态复萌。但是徐大人,你的脾气我知道,你的名声我也清楚。一个不贪污、不受威胁的顽石?呵!我要的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有志气、有傲骨、只差一个空间让他发挥的人。」
「但是徐大人,有时候太硬也不是好事,操之过急更是大忌。接下来你会怎麽做我不清楚,但是为了防范未然,我才让若凡去了工部,一来可以在待人处事上帮你一些,二来他也需要成长。」
跟我一样。这话齐书玉没说。
「所以徐大人,你高兴也好,不愿也罢,尽力去做吧!做到最好,把你的能力拿出来让我好好见识,不要让本太子觉得自己没有识人之能,第一次投资就失利!」
徐怀清傲然,齐书玉也是傲气。齐书玉受不得激,徐怀清虽不见得会被这样明显的激将法给钓上来,但也一定会有些微的影响。
果然,徐怀清的眼神变了,原先的沉稳被一片不服气给取代,最後又变成满目坚毅。他行礼,恭敬却又不失傲然地朗声道:「太子殿下拭目以待吧!臣告退。」
说完,也不等齐书玉说话,便转身离开。
凤眸中逐渐漫开一抹满意的笑,齐书玉唇边的笑容扩大,俊魅容颜亦妖亦仙,风华绝代,别有一股浑然天成的霸气。
兀自乐了一会儿,他敛下笑容,继续思索下一步棋。
工部应该暂时没问题,以徐怀清的个性,有了他和御帝的默许,一定是大刀阔斧开天辟地的大改革。那再来,要从何处下手?
礼部是一群酸腐文人不足为惧,刑部的官员整天钻研司法典籍不成气候,兵部是嫦柏秀的地盘应该也暂时无虞。那麽果然最该头痛的,就是背後有卢飞霄撑腰的吏部,还有欧阳多星待过的户部。
欧阳多星在户部当差的那段时间,帐面大概是御天皇朝有史以来最整齐最明确的,但是後来他嫌烦不干了。於是帐目又开始乱了,有许多款项对不上数字,而那些官员也敢这样呈报⋯⋯
再来就是户部吧!把户部收拾好了,财政才能安心。
齐书玉心思把定,当下有了计较,他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再睁眼,一双销魂凤眸锐利而精明,清冷傲气,深沉难测,隐隐有着君王指点江山之态。
~~~
预告~第四十八章太子之位
其实现在这几章,手写稿里都没有( ̄∇ ̄)
我只是想交代一下太子殿下是怎麽转大人的,所以就请各位忍受一下这几章的枯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