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今妃昔比 — 第七十四章 鴻門宴

出了懿宁殿,我马上就甩开齐书玉的手。

他立刻停下脚步,转过来看我,一副小狗被主人抛弃的模样,满脸的委屈,「若嫣⋯⋯」

我面无表情,「帮你,不代表原谅你。」而且我也只是为了帮自己顺便帮他而已。

「若嫣⋯⋯我只是⋯⋯」他竟然嘟嘴装可爱!

我忍下朝他脸呼巴掌的冲动。不耐烦地说道:「你够了。刚才明明说谎还敢发毒誓,你命还要不要啊!」

「啊?我没说谎啊。」他勾唇,不是刻意却妖魅邪肆,「你的确是嫦若嫣。而我那番剖白,也是真心诚意。」

「但我不是⋯⋯」我还想争辩,却被他轻轻按住了嘴唇。

「你是嫦若嫣,我爱的嫦若嫣,这样就够了。」他轻柔说着,眼底一片柔软,「没有替身、也没有真身的问题,你就是你。这样,就好了。我那样说,只是要替你的来历做一个好解释,让你可以名正言顺地留下。其余的,就不重要了。」

我的心跳如擂鼓。那瞬间我几乎要动摇,但是一想起卢缀锦的嘴脸,还有当年莽撞出逃,我就又强迫自己回过神来。

「我没有想过要留下。」我挥开他的手,冷声道:「这皇宫会吃人的,我逃开一次,就没有想过要再自投罗网。齐书玉,我被你带回来是不得已,你最好记得这一点。」

他身形一僵,面上神色掠过几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忧伤。

见状,我撇开了视线,刻意无视一些莫名冒出的愧疚感。冷哼一声,从他身旁掠过时顿了一下,我恶狠狠地补了一句:「还有,这段时间我一直没办法照看律儿佑儿,要是这段时间他们有怎麽样,我跟你没完!」

然後,不理会他还想申冤的哀怨表情,我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我知道我在无理取闹,可是我真的怕。

我怕,又再一次地过上一点也不安稳的生活;我不想要再一个人应付所有的威胁。就算他说有他护我,然而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顾全到我。所以,就算齐书玉再怎麽说,我也绝对不能动摇⋯⋯

~~~

今日朝堂之上,众臣子都发现,太子殿下心不在焉。

例如在看着罗永成的时候,却喊邢大人;把罗永成气得吹胡子瞪眼,而一旁的邢大人额上都出了虚汗。再例如几次御帝喊太子,都是在几秒之後才得到一声回应,好像完全状况外。

嫦若凡站在列队里,看不下去地扶额。要不是现在他是臣子身份,他早就一扇子抽过去了!

捱过了早朝,齐书玉恍恍惚惚地要往後宫的方向走,却被齐书涵和嫦若凡拦住了。

「大皇兄!你今天和舅父有约,你要去哪儿?」

「天珞!你等等有没有空档?」

两人互看一眼,不约而同有点尴尬。齐书玉看着两人,这才想起自己有个饭局。他不甚明显地吁了口气,抬手在眉心处揉了几下,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二弟,我记得袁大人邀我,我没忘。若凡,你有事的话,先在东宫等我。我尽快回去。」

看齐书涵一眼,嫦若凡清眸微敛。这一个多月齐书玉不在,齐书涵理所当然地成了御帝会倚仗的那一个。许多事情要不是齐书玉赶回得及时,搞不好都会被齐书涵给掌控住。

虽然齐书涵现下看起来应该是助力,许多举措也不是刻意为之,而是真的要帮忙,但是官场之上,谁能尽信?

不过,齐书玉没有打算要查,他也不好自作主张。

「不用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改日再说也行。告辞。」嫦若凡摺扇轻摇,他朝齐书玉微笑颔首,便向宫门的方向缓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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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酒楼,来到布置淡雅精巧的包厢里,齐书玉和齐书涵便见袁奕已经坐在里头了。见兄弟俩先後走入,袁奕连忙起身,笑着上前迎接,「太子殿下,二殿下。多谢你们愿意前来。」

「舅父这麽客套做什麽呢?」齐书涵笑道,双眼眯得极细,乐呵呵的,「咱们又不是外人,您同往常喊我涵儿不就好了?而大皇兄是我哥哥,这麽说的话⋯⋯大皇兄,你怎麽看?」

齐书玉瞥自家二弟一眼,勾了勾唇角,便迳自入座了,「袁大人,二弟,赶紧坐下吧,菜凉了也不好吃。」

没有明确的回答,态度令人捉摸不清。袁奕有些拿不定主意,齐书涵的举动无非是示好,齐书玉却只是这样轻飘飘地把球踢回来,但是这次宴席,他又愿意前来;如此这般,太子对他们,究竟是信,抑或不信?

几番动筯,袁奕见桌上菜肴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便唤人撤去残羹剩饭,送上了茶水;有意无意,是齐书玉素喜的白毫。

「这一次,殿下真的帮了臣一个大忙。」袁奕笑着,亲自拎起茶壶,替太子殿下倒了一杯茶。

素净白皙的手掌端起茶杯,送到那薄润淡粉的唇边,齐书玉敛下眼睫,轻抿了口茶才淡声开口道:「袁大人赞谬了,这次出使梅嘉,我也只是执行父皇的命令而已。」

「不过,要不是大皇兄查出这梅嘉县令竟然胆敢贪下拨去赈灾的银两,舅父他们搞不好还得傻傻地把不知道多少钱丢去填无底洞呢!」齐书涵笑着接口,「不过,这文亿丰也算有良心,还知道要自杀谢罪。」

「这样是有良心吗?」太子殿下轻扯嘴角,凤眸里透出几分不屑,「不过是害怕受到国家制裁罢了⋯⋯但是,既然死都不怕,又为何会怕受罚?这点,我倒是怎麽也想不透。」

「大皇兄的意思是⋯⋯」齐书涵眉锋一扬,「这文亿丰不是畏罪自杀?」

「我可没这麽说。」齐书玉放下杯子,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清雅淡然的嗓音懒洋洋的。素指在桌面上胡乱敲着节奏,叩叩地一声又一声,突显出了满室寂静,他的声音轻得像微风,却拂乱了平静的水面,「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嫦若嫣的推论并非毫无道理;让洗风查查文亿丰的书信往来,谁知道再次收到通知,内容是文亿丰的府邸还有山上的宅子都被一把火给烧了,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文亿丰被灭口的确有极大的可能性。而且对手比他先一步有了动作,这表示了他正处於被动的位置,相较之下是弱势的一方。

烦心的事情接二连三地来,而且许多的步调都停滞不前,简直令人不爽。

齐书玉越想,神情便越发狠戾;狭长秀致的凤眸深处暗云涌动,渲染开一片幽深的晦暗,俊美的眉宇间透着一抹凌厉的阴郁冷酷,邪气横生。

齐书涵和袁奕互看一眼,被太子殿下周身环绕的一圈低气压风暴给震得不知该做何反应。齐书涵瞄自家大哥一眼,清了清喉咙,小心翼翼地问道:「大皇兄⋯⋯你有想到什麽吗?」

「⋯⋯没什麽。」摇了摇头,齐书玉冷静下来,挂上了一抹清浅微笑,「不过是些小事,不足挂齿。」

「袁大人,多谢你今日的邀请,确实尽兴。」他自座位上起身,说得客套,面上带着的笑容无懈可击地完美,「不过,本太子还有些事情未处理完善;不介意的话,我就先回宫了?」

太子殿下都开金口说想解散了,袁奕身为臣子哪敢不从。闻言他连忙起身打躬作揖,毕恭毕敬地道:「臣恭送殿下。」

「呵。」齐书玉轻笑一声,不作任何回应,他一甩袍袖,潇洒地转身走出了包厢。

看着湛蓝色的挺拔身影逐渐消失在门後,袁奕端起桌面上的杯子,啜了一口茶,然後开口道:「涵儿,你怎麽看?」

「大皇兄是个好储君。」齐书涵捧起茶杯凑到唇边,却不饮,而是嗅了嗅那清淡的茶香,须臾,勾起了一抹笑,「舅父,我不是人才,那麽,自然是要早早地选边站,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袁奕放下茶杯,「要帮太子?」

「呵,我可是一直在帮大皇兄呢。可惜啊,他好像不是很领情⋯⋯」放下茶杯,齐书涵笑叹,「看来还要多下点功夫啊⋯⋯」

不过,比起白毫,他果然还是比较喜欢龙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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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低回的笑声悠悠响起,恍若鬼魅。一只拿着剪子的粗厚大手小心翼翼地剔剪着烛芯。

桌上摆着一个棋盘,上头的棋子被楚河汉界分成两边,将帅壁垒分明,正飞炮走马地厮杀。

然而密室里只有他一人,复杂的棋局是他一人所排。他的影子映照在墙上,随着烛火的摇曳,陡然生出一种人影错乱杂沓的错觉。一子小兵落下,昏黄的火光倒映在他眼底,逸散出一片疯狂的欢喜,随即又沉淀下来,恢复成满目冷静清冷。

「齐书玉⋯⋯果然终究是太子⋯⋯不是那麽好唬弄⋯⋯」他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不过⋯⋯呵!这一回,还是我胜出一筹。」

「齐书玉要怪,只能怪自己沉浸在温柔乡里,呵呵。」

「带回那个女人,不就等於把弱点暴露出来吗?哈。果然是个美人关⋯⋯」

「这一次,功亏一篑,不过也不算没有收获⋯⋯」

敛下眸子,他得意地轻笑。

「文亿丰本来就是用完就该扔的棋子⋯⋯尤其这一次他根本没有起到作用,该除。」说着,他伸手,将一枚纹有兵字样的棋子拈起,收入掌中。

轻轻一握拳再摊开掌心,石质的棋已碎裂成粉末。

「不过⋯⋯又有新的变数⋯⋯」

他抬手,将一枚新的棋子放进棋盘中。棋子的颜色是将的黑色,然而那字样,却是不曾出现在象棋中。

妃。

「齐书玉⋯⋯你说,我们的下一手,该如何做?」勾起唇角,他笑得柔淡,语气中却含有危险的意味,「不如⋯⋯看看这个新棋子,能起到什麽作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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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上旬,凤凰花开,满树的红花随风摇曳生姿,宛如一树的火焰。

欧阳多星手肘撑在马车的窗沿上,一手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唇边弯起一抹笑弧。

算算,他离开皇城也三年了,然而如今看来,似乎并没有什麽变化。

景物虽是没变,人,倒是就不一定了。

不过,变的,又何止是他们,他也变了,不是吗?

欧阳多星对面,两个娇小迷你的可爱身影正相互靠坐在一起。两双一模一样的滚圆水亮大眼睛很有默契地同时眨巴一下,齐齐看着对面的大人,看上去很是天真无邪。

律儿顺了顺身上湖水绿衣衫的皱褶,转头跟一旁的佑儿说道:「佑,你不觉得乾爹笑得很荡漾吗?」

佑儿将手里的书翻过一页,淡定地答道:「娘亲说那叫思春。」

俩娃娃并没有克制音量,於是欧阳多星只觉刚才那种踌躇满志雄心万丈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他手肘一滑,整个人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来。

「你们⋯⋯」他刚想责备,却在对上那两双和嫦若嫣极为肖似的水润圆眸之後,无奈地败下阵来。

⋯⋯很好,这母子三人,简直就是生来克他的!还好嫦若嫣不在的这段时间,这两个小鬼没有闹出什麽事儿,否则,他根本无法跟嫦若嫣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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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第七十五章大小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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