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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躲在大树的阴影里,偷看一群在空地玩耍的五、六岁孩童。
那个……我可以跟你们一起玩吗?
面貌模糊的孩童们一个一个掉头离去。
不要……不要走……
我伸出手想抓住什麽,一股能量从体内爆发,大量竖剑状的紫水晶窜出地面。最後一个离开的孩童措手不及,被利器刺伤,浑身鲜血淋漓。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离我们远一点,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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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睁开眼睛,目中所及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阳光从我右手边的窗户透进,照亮整个房间。
脑中一片空白,我坐起身,还不小心拉扯到手臂里点滴的针头。房间里虽然摆了四张单人床,却只有我一个人──而我正躺在其中一张床上。我从来没有睡过这麽洁白乾净的床:方家杂烩里的大通铺散发着异味,晓基地的床不但沾染灰尘还发霉。
被吊了点滴、拿掉面具,还被换上蓝绿色的病人服……即使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我也大概能猜到这里是医院。待在方家杂烩的时候,曾经听几个客人说过。
我怎麽会在这里,发生了什麽事?
冷静,深呼吸──我嗅到空气中飘着消毒水的气味──再吐气。
堇的朋友来找她,说了一些让我难过的话。然後,我整个人突然变得很不对劲──啊!
打斗的片段闪过脑海。我攻击堇的朋友,还差点杀死堇……
想到千本上的毒是多麽凶猛,我一阵後怕,扯掉点滴整个人缩成一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举动。
幸好……幸好堇没事,也没伤到其他人……
不对,好像有一个人受伤了,一个满身鲜血的小孩──是谁?我不记得自己见过年纪那麽小的孩子……
如果说和堇他们打斗的记忆能以片段闪现,那麽这个记忆就像是被包裹在一层浓雾之中,梦境般令人分不清虚实。
就在我苦苦思索的时候,门被打开。一个身穿暗红色旗袍,一头粉色短发衬托雪白肌肤的女子走了进来,「啊,你醒了?」
你?我左顾右盼,再次确认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後,才确定她是在跟我说话。
我是男生……
我盯着女子进门後顺手关门的背影正欲反驳,却又想起自己是任人鱼肉的处境而不敢轻举妄动。
女子朝我的方向走过来,这次我看清了她的面貌。她的脸庞较为瘦削,显然已经脱离少女时期了,可能和小南姊姊差不多年纪吧?不过她的皮肤更加明亮光滑。
她走到我的床边,微微弯腰凑近我,「现在身体状况还好吗?还会不会很不舒服?」
她有一双翠绿色的眼睛,和她额头正中央一个菱形图样是相同的颜色,像是甜点上装饰用的绿叶子。她整个人就像是甜甜的草莓大福……
「咦?诶?我、我没事,谢谢姊姊……」几乎不曾被人如此善待,我有些不知所措。
「别那麽客气啦!」她笑着摆手,「我叫春野樱,是纱罗妲的妈妈。」
纱罗妲……没记错的话,是那个也穿暗红色旗袍,黑头发、黑眼睛,戴红色眼镜的女生吧?
我错愕,「纱罗妲的妈妈?可是您看起来很年轻呢!」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樱阿姨笑得更开心了,眼睛都弯成月牙状。看来我还是叫她樱姊姊好了。
「纱罗妲他们放学後就会来看望你了,再稍等一下喔。」
「纱罗妲他们?看望我?」
「纱罗妲、蝶蝶、博人、鹿代、堇和巳月呀。他们把你送来这里的时候可慌张了,一群孩子横冲乱撞,把整个医院都弄得鸡飞狗跳,大家还以为发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呢!」
那时候的我摆明要伤害他们……为什麽他们还会帮我?
「纱罗妲跟我说你也是『这次事件』的受害者,但是经过我们医疗小组再三检查後,确定你并没有如同其他受害者查克拉消耗过度的问题。我们推测你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生理期处理不当引发细菌感染,加上大热天还戴着面具,不幸中暑才会晕过去。」
樱姊姊说完後,伸手进她的斜背包里翻找某个东西,「奇怪,我记得是放在这里的,怎麽不见了?」
『这次事件』是博人说的『幽灵事件』吧?难道我会那麽反常是因为被所谓的『幽灵』附身?不会吧……我还以为幽灵是捏造出来的。我搓了搓泛起的鸡皮疙瘩,却又暗自庆幸──如果是被幽灵附身就好了,这样就不是我自愿去攻击别人的了。
至於樱姊姊说的昏倒原因,营养不良、中暑这两点我可以理解,不过『生理期』是什麽?
「啊,找到了!」她左手插腰,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片棉制白色方形物。
「那是什麽?」我不解。
「你果然不知道……」樱姊姊放下手臂,无奈地垂头,然後自言自语:「对一个把绷带当裹胸布、把毛巾当卫生棉用的孩子,我是能抱有什麽期待……?」
我几乎都能看见飘过她头顶的黑线了。
「那个,樱姊姊──」
「嗯?」她维持着那个姿势,无精打采地抬眼看我。
我斟酌着要怎麽开口,「我是男生喔。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用女生的『你』来称呼我?」
「男生……?」她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然後──
「开什麽玩笑!」
她举起拳头就往旁边的铁柜子上砸去,发出好大一声『砰!』,铁柜子瞬间凹了一个洞。
「糟糕,这是毁损公物啊,我又要被扣薪资了!这样下去房贷要什麽时候才还得清啦──」樱姊姊後悔抱头,跪坐在地。说得夸张一点,她的魂魄都像是要从嘴巴里跑出来了。
我目瞪口呆地瞪着这个表里不一的草莓大福,小心脏抖了又抖。
……敢情她是钢铁做的草莓大福啊!
*
「真的吗?恭喜你们了!」
火影办公室里,第七代火影漩涡鸣人激动地放下卷轴从办公椅上站起身,双手撑在桌缘、身体前倾,笑容满面地祝贺面前的一对夫妻。
「谢谢你,鸣人大哥。」茶色长发、面目清秀的男子搂过妻子,温和地微笑,弯起一双紫眸。
蓝发女子的红唇上扬,戴着皮革手套的手掠过墨绿色和服下摆绣着的一大朵白椿花,轻轻抚上小腹。
鸣人站直身子,欣慰地看着他们,笑着将双手四指交叠置於後脑勺──那是他少年时期的习惯动作──却又在想到某件事後垂下手臂。
「红莲、幽鬼丸……」他犹豫着该如何开口:「那个孩子……还是不知下落吗?」
红莲收回前一秒还轻抚着小腹的手。那一句问话,点醒了他们不愿面对的事实,捅破了那如薄纸般的幸福假象。
「……」红莲轻启红唇,「我们下个星期就要离开了,到更遥远的地方去隐居。」
她咬紧牙关,停顿数秒才继续说下去:「因为这一次,我绝不让任何人有机会觊觎我的孩子……!」
「红莲姐……」幽鬼丸担忧地看着红莲垂在身侧紧握的拳头。他坚定起眼神,抬头对鸣人摇了摇头。
鸣人垂首,眼神逐渐黯淡下来,「这样啊……」
「当初大蛇丸大人找到那孩子的屍体时,我就该死心了……但是──也许做母亲的都是这样──我总觉得那不是她,她一定还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哭着在找我们、在找回家的路……」
「问题是,距离她失踪已经过去六年了……我们还能继续抱有希望吗?」红莲哽咽,黑睫毛沾上破碎的泪珠。
鸣人大步绕过办公桌,更加贴近夫妻俩,「会的。活着就有希望,只要我们还怀抱着希望,奇蹟就会出现!如同当初……你也没想过会得到幽鬼丸的谅解,甚至是抱持着必死的决心去和林次战斗的,但是後来你不但活下来,还和幽鬼丸组成了一个幸福的家庭,不是吗?」
「……」红莲沉默了一会儿,然後笑着抹掉泪花,「是啊。」
「这个孩子,将会成为你们新的希望……」鸣人温柔地凝视红莲微微隆起的小腹。亦身为两个孩子的父亲,他明白生命的诞生能带来多麽大的欢乐。
幽鬼丸松了一口气,「我们明白的,谢谢鸣人大哥!」
「嘿嘿!」鸣人重新挂上明朗的笑容,「对了,幽鬼丸,你能跟我说说那孩子的事吗?我还来不及见到她……」
「那孩子是白色的椿花──不对,是红色的椿花?也不对……啊,她既是白色的椿花,也是红色的椿花!」幽鬼丸开心地比划着。
「既是白色的椿花,也是红色的椿花?」鸣人眯起眼睛摩娑下巴,歪头表示困惑。
「嗯!是漂亮的椿花喔!」幽鬼丸说。
「是、是、是,一朵漂亮的椿花!」鸣人揉了揉这个小他几岁的『弟弟』的头发,几乎忘记当年的男孩如今也长大为人父了。
「嘻嘻……鸣人大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啦──」
办公桌上的卷轴因鸣人的粗心大意而摊开,内页右上角写着醒目的粗体墨字:晓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