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练习场不绝於耳的是运球声响，速度忽快忽慢，配合着稳健的脚步，上午时光消磨极快。
尹墨司眸光不动，声音凉凉。
「等一下你去换九号下来，他膝盖要休息。」
「是，队长。」球员已经习惯队长毒辣到无法想像的眼力。但，却是无法收敛一颗八卦的心。
眼见队长墨眉微蹙，低头瞥眼来电显示，淡漠的气息染上些许温暖。他眉按捺住，多嘴，「队长你去哪？」
尹墨司身形一顿，眉眼微抬。瞧得後者心里毛毛的。
「接电话要跟你报备？」
「……没有，对不起，打扰了。」立刻怂了，缩了脑袋，抓紧中场休息，一面高喊背号九的学弟，一面敏捷奔跑。
远离嘈杂，避开人群，才按下通话，来不及反悔。
昏暗光线的室内，夏阳稳稳坐着，脸色很淡，单手随意举着哑铃，目不斜视，然而，彼端的嗓音太熟悉，还有，轻软耍赖的语气。
一根神经彷佛不可抑制被抓紧，他沉默，呼吸甚至都浅了。
「哥快点江湖救急——」
「……」
这小傻子。尹墨司不知道怎麽说她。
要是说出她的前男友夏阳不巧在旁边，他敢肯定，她绝对会马上摔了手机，还会连滚带爬捡回来挂断。
深邃的眸色一沉，冷静到像没有情绪。犹豫两秒，他也不再走出去，「又要帮你检查论文格式？」
「不是——我把我上课讲义拍给你看，我看到头痛。」软软的声息低了低，可怜兮兮的，是她惯常的孩子气。
「什麽课？」
「统计软体。」
「……知道了，练习结束就帮你解。」
她小声欢呼，摀着手机收音处，回头说话的音色暖暖，带着狡黠，「稳了稳了」，尹墨司揉揉额际，忍不住想要打击她。
他淡声道，「下不为例。」
尹烟就是尹烟，面对尹墨司，总是无所畏惧。
远远的嗓音都是笑，「你给我填的学校，你要负责。」
分贝不大不小，却是足够夏阳听见。沉默凝滞的空间，只有女生一如既往的任性，笑起来没心没肺。
那个总是有自己道理的女生，那个总是有无厘头坚持的女生，仰着脸对他笑，说出「宁为鸡首不为牛後」，最终，录取了T大。
而夏阳，违背所有人的期待，高分低就那个女生曾经的第一志愿。
夏阳没有想明白，为什麽反而在这间学校、在这支球队，遇见尹墨司。
抿紧了唇，使劲的右手可青筋分明，目光的落点遥遥，显然出神，动作变成一种下意识的训练。
「换手，不然就停止。」
思绪蓦地被打断，负载的後遗症带来不适，他沉沉放下器材，寂寂的目色却是更重。
尹墨司没什麽弱点，睿智理性，眼光独到，唯独不会友善，不用说宽慰。
默数着数字，不打算先开口。酝酿许久的严肃与凝重全被准时送来的午餐饭盒打破，眼神一沉，尹墨司负气扔了手机进口袋。
饭盒菜色都是根据营养师开出的菜单。
尽管休假两天，宋萧依然让一切井然有序。第一天直到逼近午餐时间，不知道谁起了话题，他想起没有预订餐盒，飞快思考，自由觅食和补订便当的利弊，回头已经看见几个球员兴高采烈抬了饭盒进来。
听见他们一口一声「我们球经」、「我们笑笑」，充满赞叹，尹墨司压压太阳穴，没由来烦躁。
——队长，午餐送到了吧？可以拍照给我看，我要检查，昨天忘记了。
後面还附上带着歉意的小表情。
重新拿出手机，愣了两秒，她掐着时间点传送讯息，十二点整，尹墨司唇角不着痕迹微勾，发现她的紧张局促。
忽然很想听见她细小温和的声音，很想看见她手足无措的模样。立刻回拨，响了五声。
「……队长。」
「收到照片了？」
「队长特地打电话来确认有没有看见照片？」
宋萧心脏都要被吓停了。欲哭无泪，画面不是有显示已读吗！
他似乎笑了，春风和暖的，「不行？」
「……可以。」她找回被震散的理智，「说好的红肉好像有点少，可能要买点牛奶补，我待会送过去吧。」
「送过来？」
「唔，对呀，我刚好在超市，还是买点肉我烫好带过去……」
声音软了低了，尹墨司想笑，仔细听着她无意识的自语，眼底的光像是面对什麽有挑战性的数学题。
她踌躇半晌，来回走动在冷藏区，尹墨司指尖转动着蓝笔，不知道她穿的外套是不是保暖。
「牛奶，别瞎晃了。」
「……啊啊啊，好，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浪费时间……」可以让她直接买豆腐撞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唔。」队长的意思别猜，猜不着呜呜呜。
「在哪条路上的，我去接你。」
她是真实存在的吗！她能选择原地爆炸吗！
宋萧小心翼翼开口，「我可以自己过去，因为、因为我今天不是穿去球队的衣服，有点……不太适合，我要偷偷去。」
「宋萧。」
「是。」
「要我再问一次吗？」清冽的声息分明倒进了暖意。
心里发抖，宋萧努力正色回答。如果进学校暴露了，她会不会被当地踩死呜呜呜。
这层生命攸关的顾虑，宋萧自然不敢说出口。只得尹墨司淡声应诺，十五分钟後在转角等她。
於是，全队员没人看明白队长怎麽突然龙心大悦，低头嗑饭盒。
盯着对话栏，不再犹豫，尹墨司转传了题目照片给夏阳，两人的私讯停留在：帮小尹烟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