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般无奈之下,王唯霏只好跟着刘闵齐来到了球场外的贩卖机,结果,体育馆内那仅有的两台贩卖机里的饮料全都卖光了,每个按键都亮起了红色的大叉叉,一闪一闪地,彷佛是在嘲笑她的愚蠢一样。
王唯霏叹气,「既然都卖完了,那就回去吧。」她正打算转身往球场走去时,右手却被刘闵齐一把抓住。
「等等。」
王唯霏吓了一大跳,「怎麽了?」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那个……手?」
刘闵齐立马反应过来,不以为意地笑着松手,「我是要说,体育馆附近不是有户外球场吗?那里也有贩卖机,不如去那里看看?」
她先是犹豫了一会儿,最後还是点头答应,并跟上他的脚步往外头走去。
晚上七点半,正是学生们开始在球场活动的时间。
本该静谧的夜晚,却因年轻学子们的活跃而变得喧哗吵杂,远处的户外球场不断传来人们的加油声、欢呼声、笑闹声,时不时地交杂着篮球、排球所发出的各种声音,进而呈现出一片青春洋溢的氛围,煞是热闹。
而此时的刘闵齐和王唯霏,才刚走出体育馆,他们并肩地走在体育馆外那条布满红砖的弦月大道上,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映在身後的地面上,漆黑的影子离得很近,随着他们的步伐,时而交错,时而分开。
虽然从影子上看来,两人似乎很亲密地靠在一块,然而实际上,王唯霏一直都与刘闵齐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毕竟,这一路上还是有不少人们经过,为了不让人误会什麽,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走在他旁边,不过份亲近,也不刻意疏离。
「小学妹……」,刘闵齐忽然起了个话头,「我们这样,像不像是情侣在散步啊?」
「……」,王唯霏翻了个白眼,指着一对迎面走来且正亲热地牵着手的情侣,「情侣散步应该是像那样的吧。」
「说得也对。」刘闵齐轻笑了一声,「小学妹,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
「这麽巧?我也没有女朋友欸!」
王唯霏忍住心中那句「乾我屁事」,她淡淡回道:「所以呢?」
「那不如小学妹你和我……」,刘闵齐话还未说完,便被王唯霏厉声打断。
「停!学长!」王唯霏停下脚步,神情凝重地静默几秒,最後咬牙切齿地说出在心中忍耐许久的话:「别再叫我『小学妹』了,我一点都不小好嘛!」
刘闵齐有些错愕,「什麽?」
「如果没转学的话,我现在也是大三生,也就是和你同届,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小学妹』啊?我听得很不习惯。」
刘闵齐挑起眉,「哦?原来你是降转大二啊?」
「嗯。」
「早说嘛!不过……」,他语气悠长,满脸笑意,「不过你现在的确比我小一届啊,我称你学妹也没错吧?」
她瞪了他一眼,不语。
他双手抱胸,眼里透出一丝狡黠,戏谑道:「那我之後就叫你学妹总行吧?或者唯霏学妹?还是……唯霏?我觉得叫唯霏挺好的,你觉得呢?」
王唯霏一听,顿时愣住了。
最後的那两个字,他说得极轻,轻得宛如情人之间的耳语般暧昧,令人听得面红耳赤。
这还是王唯霏第一次被同龄男性这样亲昵地喊出名字,这样的感觉对她来说,很新鲜,也很害羞。
在她过去的二十一年里,她身边的男生全都顾忌着她那被人称为黑道大哥的老爸,所以对她的态度总是毕恭毕敬的,丝毫不敢对她有半点踰矩,也因为这样,导致没有任何一个男性敢直接叫她的名字,例如她爸爸公司里的员工、身边的保镳便称呼她为「大小姐」、「王小姐」,而她以前的男同学则是叫她「王同学」、「女神」、「校花」,仅有几个交情好一点的,才敢连名带姓地叫她王唯霏。
但单单只叫她「唯霏」的男性嘛……,似乎还真的没有。
然而现在,刘闵齐竟然这麽叫着她?
她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这个刘闵齐,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但不害怕她那「黑道千金」的名号,甚至还一步步地向她逐渐靠近,现在,更是直呼她的名字!
这在过去,根本没人敢这麽做,也没有人这麽做过。
他种种的言行举止,都与她以往认识的男性大不相同,即便她有时觉得他很烦,但她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那就是,刘闵齐,他很特别。
「学妹?你想什麽呢?」刘闵齐一边问着,一边在王唯霏眼前挥了挥手。
王唯霏立刻回过神来,此时的她,虽然感到有些难为情,但仍是佯装镇定地回道:「随便你爱叫什麽就叫什麽,但就是不准叫『小学妹』,我不喜欢。」
他露出一抹爽朗的笑容,「知道了,唯霏。」
她脸上又是一热,「唯霏也不行!」
他怔了怔,「为什麽不行?」
她既尴尬又害臊地解释:「呃……我和你又还没那麽熟,我不习惯让不熟的人叫我名字。」
「那……等我们熟了以後,就可以叫你唯霏了?」
「……嗯。」
他噗哧一笑,「好好好,都听你的,唯霏学妹。」
「……谢谢学长。」
她重新迈开步伐,向前方缓缓走去,他亦跟上她的脚步,同时,他也不停地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
刘闵齐将她那微微红着脸的模样记在心里,他仰起头暗暗偷笑着,明明都害羞得脸红了,却还是不改她那倔强、高傲的姿态,呵,这个王唯霏,真是会口是心非啊!
「唉呀,今天月亮很美啊……」,他在仰头的同时,就看见了那颗高挂在天空的满月,而他为了掩饰自己此刻的愉悦,於是便故意转移话题地发出这一声赞叹。
「是吗?」王唯霏也抬头往天上一看,果然,是颗又大又圆的月亮,十分皎洁明亮。
刘闵齐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兴奋地问着她:「对了,学妹,你知道这条路叫什麽吗?」
身为转学生的王唯霏,被他问得一愣,她开始在脑海里回忆着学校地图,沉思片刻後,一个极美的名字从她脑中闪过。
「弦月大道?」
「没错!那你知道,为什麽这条路叫『弦月大道』吗?」
「不知道。」
他清清喉咙,开始说起故事:「在大约100年前吧,有个叫做弦月的女生,她和她的丈夫十分恩爱,虽然过着简单平凡的日子,但两人非常幸福。某一天,北方突然爆发战争,弦月的丈夫被徵召出征,却不幸战死沙场,在得知丈夫死讯後的弦月,终日以泪洗面,後来,弦月的家人希望她改嫁,但她却宁死不屈,坚决不再改嫁,不过……」
听着故事的王唯霏,突然就来了兴致,她追问着:「不过怎样?」
「不过,她还是无法忍受一个人在人世间独活的孤独,於是,她做了一个决定,她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以到地府寻找她的丈夫,所以,最後弦月她就跳湖殉情了。」
「然後呢?这和这条大道有什麽关系?」
刘闵齐看她难得一脸感兴趣的模样,心里很是愉悦,他笑着继续说下去:「弦月跳的那个湖,是那时中沪市里最大、最美的一片湖泊,後来,中沪市逐渐开发起来,那片湖泊的水遭到了污染,政府便下令将它填了起来,而现在,湖泊的所在地,便是……」
她抢先说着:「我们学校?」
他轻笑,「对,就是我们中艺大。学校盖好後,第一任的校长意外从当地耆老的口中得知了弦月的故事,校长觉得很感动,所以便决定将这条学校里最宽最长的路命名为『弦月大道』,怎样,很感人吧?」
「还不错,不过,我觉得弦月很傻。」
「怎麽说?」
「嗯……,说不上来,但我就是觉得她跳湖殉情挺傻的。」
「是吗?如果是我,说不定也会那样做呢。」刘闵齐在她面前停下脚步,弯着腰与她平视,他诚恳地望着她的眼睛,「我觉得,深爱一个人,并不傻。」
王唯霏内心蓦然一震,怦怦作响的心跳声宛如警报器一样,逼迫着此时此刻的她去面对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她,又因为他而心动了。
是因为他那认真的话语,还是他那诚挚的眼神呢?
她完全不晓得,自己究竟是因为什麽原因而有了这份悸动,她急忙撇开视线,转移话题道:「那个……学长,贩卖机到底在哪啊?」
刘闵齐看着她此刻略显慌张的反应,嘴角忍不住笑意地微微扬起,他直起身,指着前方不远处:「前面那个楼梯走下去,就是户外球场了,贩卖机也在那。」
「那……赶快去吧!」王唯霏迈开脚步,迳自向前快步走去。
「学妹!」刘闵齐在她身後喊了一声。
「啊?」她转过身,「干嘛?」
他莞尔一笑,「你刚刚……是不是有一点点心动啊?」
被说中心事的她脸上一红,恼羞地急着辩解:「才……才没有!」
她甩过头,加快速度地逃离现场,而他哄然大笑了几声後,才慢慢跟在她身後。
王唯霏边小跑步边在心里暗骂着自己,她怎麽就这麽沉不住气呢?她怎麽可以在他面前表现出这麽慌张的一面?
而且,她不是看他不顺眼、讨厌他吗?那为什麽现在还会莫名其妙地对他心动啊?
这样的自己,实在太不对劲了!
啊啊啊,都是她那该死的室友啦,没事干嘛把她和刘闵齐凑在一块!
还有体育馆里那该死的贩卖机,既然都卖光了那就该补货啊!
不过,最该死的还是那个刘闵齐啦,干嘛一直这样随便撩拨她的心啊!
哼哼,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对那讨厌鬼刘闵齐心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