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阵哭嚎中醒来的，没见过中原哭丧的场面，但多少也从书上看过，还没等我缓过来，镜花兀自把我唤醒，以为又有敌人来袭，抱着我就要跑。
我挣扎了几下，「镜花冷静些，我们出去看看。」
她哭丧着脸：「哭成这样，难不成是野鬼索命？」
我敲了她脑袋瓜，「你现在的表情也差不多了，大白天，鬼不会出来。」我从她身上跳下来，就往门外走去，她亦跟着我走了出来。
外面的情况已经不是混乱可以说的了，村民们聚在一起，或冷眼，或不忍，看着地上一对夫妻哭得肝肠寸断，却被两个较强壮的年轻人压着，我认出了另一边被大夥绑住的小姑娘，是昨日白天救下来的。
她脸上没有表情，明明还活着，却露出了死人的表情。
沈茯苓站在一名老者身旁身旁劝说，表情慌张又恐又怒，但老者只是摇着头，复摇头，此时，白宴卿从不远处朝我们走来，他今日换了一件蓝色的衣袍，撇去白衣的孤高，多了一分沉静，一头长发半撩了几缕以发带束了一个髻。
「睡得可好？」
他的嗓音顺着晨间微冷的风而来，这一声寒暄寒得与现况格格不入，镜花见到便是一声冷哼，直把我抱起来护在怀中。
我有些无奈，没有抗议，只是问：「怎麽回事？」
「那姑娘救与救，都是死路一条。」白宴卿在我两步外站定，看向眼前的情况，活脱脱就是一个置身事外的看戏人。
我问：「那你有想到解决方法吗？」
「我不做无偿的事情。」
我回想起以前看过的话本：「你救了那姑娘一命，对方应该会对你以身相许，怎麽说也不算无偿吧？」
「......」他用一种无言的脸色看向我。
见他不答，我又说：「那权当我给你多加一份工作？」
白宴卿俊美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些许的无奈：「我救便是，你就这麽想沈茯苓对我改观？」
我挑了眉：「这麽明显？」
从昨日白宴卿并打算救那姑娘的一番话开始，沈茯苓内心就有一个疙瘩，虽没有确切看到当时白宴卿料理那些黑衣人的情况，但我想在沈茯苓或多或少都有了影响，对白宴卿的畏惧，而这种畏惧可不是吹一宿的冷风能够冷静下来的。
白宴卿扫了我一眼，没有作答，迳自走入了那一群人里面，沈茯苓见到他走过来，神色微愣，显然是没想到，确实没想到，因为这一向不是他的作风。
「晚辈稍微懂得一些风水，」白宴卿勾起一抹亲和的微笑，瞬间迷了众人的眼，大夥的目光都转向了他，这是他天生自带的魔，他看向那位姑娘，流转的目光，看得那位姑娘眼神也渐渐有了焦距。
「这位姑娘怕是不合水神的心意。」他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一字一句，温润的嗓音彷佛带了魔力，轻轻拨动着众人的心思，「晚辈昨夜看过那片湖，美则美矣，却是戾气横生，晚辈心中疑窦丛生，复多看了几眼，竟发现那些戾气都是至今被献祭的姑娘们的怨念所致。」
老者胡子抖了抖，沧桑沙哑的嗓音带着激动：「怎麽可能，那些姑娘都被水神带到了天上去了，又怎麽会有怨念！」这话他听了一辈子，也信了一辈子，所以，怎麽可能！
老者话一出口，众人却没有附和，反倒被白宴卿的话激出了不一样的观点，众人各执一词，有人赞同，有人不赞同，亦有人心怀侥幸。
沈茯苓看着白宴卿三两句救撩拨了众人的心思，心下产生了几分敬畏，也跟着问到：「莫非水神都不满意那些姑娘？」
白宴卿勾起唇角：「否则又如何这村子连年不得安生，年轻一辈的人纷纷向外奔走？」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村民以老者、妇女、幼儿、姑娘居多，只有寥寥几名健壮的男丁。
「这、.......」老者无言以对，那事实，铁铮铮的事实。
「晚辈阅历尚浅，但也知前人所说，人之生死自有幽冥主宰，妄断他人性命，将招之祸患。」
白宴卿缓缓说着这一番话，他一双眸子，幽深而悠远，看着便不由得会沉浸其中。
那姑娘父母率先回过神来，扯向白宴卿的衣袂，哭号着：「公子救救我家姑娘吧！她还那麽小！」
他缓缓蹲下身扶助二人，二人的眼底倒映出他如画的眉目，听到他带着歉意地回道：「二位先起身吧，此事晚辈一个外人，做不了主。」
二人哭得更为惨烈，哑着声音道：「不，公子！你说的对，我们村子年年灾祸不断，年年有人染病去世，又时不时遇上贼人劫掠，真的.......若不是为了我家姑娘，我们二老早就不想活了！」
听闻此言，那原本断了念想的姑娘眼底也闪着泪花，「爹！娘！就算没了女儿，你们一定也要好好活下去！」
沈茯苓见状，一股无以名状的怒意油然而生，不再顾忌，冲着老者吼道：「村长！你当真要拆散这一家子吗！」
他这一吼，也激起了不少村民的愤怒，老者一时间慌了神，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当场昏厥。
沈茯苓眼疾手快地扶助了老者，替他把脉，片刻，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气急攻心，导致昏迷。」
白宴卿摇了摇头，笃定地说：「晚辈有不同的看法，这应当是水神的指示，村长不遵这才遭受了惩罚，那片湖怨气太多如今已难以驱散，村子不宜再行献祭，否则那些冤魂将永世无法超生。」
他这几句话忽悠得众人面面相觑，说真的，江湖神棍都没他会编吧？
不过这已是以一个外人的立场所能做到的了，信与不信自在人心，为了更令人信服，他还预言了几句，掐着点让村长醒过来，如此便又让他的一番胡说八道多了几分真实。
後来，村民们暂时打消了献祭姑娘的想法，放了那姑娘与父母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