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五十分，早自习已快结束，陶子柠撇首教室里放着苹果牛奶的空位，她偷拿手机出来，看林慕心有没有回应讯息。
她即使近来到校时间晚了，可也没迟到过，今天怎麽回事？
早自习结束，林慕心仍未到校，宝姐姐叫班长等林慕心来後，要她进一趟办公室。
「慕心会是感冒吗？」何晓问。她跟曾翎翎围在陶子柠身边。
「可能吧，不然她不大可能迟到，她妈妈是上班族，就算林慕心睡过头，她妈应该早发现了。」曾翎翎猜。
「她要赶快来才行，不然第一节课还没到的话，宝姐姐会连系家长，到时她妈又念人。」陶子柠下巴抵在桌面。
直到上课钟响起，她们仍未见到林慕心。
物理老师在台上讲课，陶子柠抄下黑板上的笔记，运动裤口袋传来的手机震动使得她激昂不已，是慕心吧？
她低首从浏海缝隙偷瞄物理老师的动向，她拿出手机偷看，竟然是宝姐姐？
身为一名师长，她在学生上课时间传LINE对吗？
宝姐姐：林慕心跟我说她在学校了，请我别联络她家人，但我总觉得不对劲，刚才有刻意经过班上，未见她在教室，如她在这节课未回到教室，你、曾翎翎、何晓等等以公假为由，在校园里帮忙找找。（如已回到班上，在传讯告知我，好让我放心）
陶子柠反覆读着宝姐姐传来的讯息，从字面上的意思来看，感觉林慕心在躲人？明明到学校了却不来班上，还特地请宝姐姐别联系家长。
她现在……想一个人？
陶子柠犹豫该不该把此事告知韩宥时，他应该知道不少。
第一节课结束，放着苹果牛奶的座位仍是空着，陶子柠把何晓她们带出教室，将情况告知。
最後她选择暂时别跟韩宥时说，总归林慕心如今有意躲人，别把此事扩大较好，倘若林慕心有意找韩宥时，韩宥时应该会与宝姐姐收到一样讯息。
陶子柠刻意经过三班，发现韩宥时无任何异常，应是不晓得林慕心的事。
陶子柠、何晓、曾翎翎分开在校园找人，她们怕上课时间在学校走动太明显会被教官和巡堂老师抓，於是先跟宝姐姐借了三份公文夹，装作在帮忙跑公差的模样四处走。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她们仍没找着，陶子柠本想林慕心不是会翘课的人，能躲的地方肯定很初阶，要不得连个影子也没瞧见，第一初阶是厕所，但是厕所要待一整节课，还要忍臭味……她应该是不会选那，再来是体育馆後面，曾翎翎说那里没瞧见人，整个校园和操场全是上体育和军训的学生，没林慕心的身影。
陶子柠仔细想了几个可能的地方，倏然脑海划过第一次见到哈利怂样的地方。
她加紧脚步赶过去，B栋一楼教室门紧闭，走廊上尽是搬出来的长型桌椅，这里是音乐教室，近期正好要装修没人使用，陶子柠沿着B栋楼向後绕，围墙边被珊瑚藤包裹，窗花完全被填满。
「你吃早餐了吗？」
坐在墙边发愣的林慕心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浑身一阵。「……子柠？」
陶子柠往她慢步走过去，手边发出讯息给何晓她们。
「你怎麽来这里？」林慕心除语气上，面上没一丁点错愕，泛白的唇瓣，看得整个人气色不好。
「以前我不是说会认识哈利是因为海格勒索他吗？就在那里，从那个转角弯过来。」陶子柠指向她拐进来的转角。
「宝姐姐要你来找我？」她接着问。
「慕心你最近发生什麽事啦？」
「没什麽，就那样，一样，老样子。」林慕心回答时，眼神恍惚，不晓得是不是在望着围墙边的杂草。
「但今天感觉特别不一样。」
她没有想催林慕心回教室，毕竟要让一名乖乖优等生翘课可不容易，既然她不想就别提呗！不过宝姐姐那，她该怎麽回应才好？
旁边传来动静，陶子柠这跟野生动物没两样的直觉，飞快扭过头，凝视转角处，何晓跟曾翎翎从十尺外的转角拐进来，见到她身边的林慕心後，迈开步伐朝她们奔来。
「慕心，你还好吗？」何晓一脸担忧。
「你怎麽啦？心情不好？」曾翎翎睁着眼珠子急问。
林慕心没及时回应，呆了半晌才轻应：「没什麽，累了，不想进教室而已。」
曾翎翎瞥陶子柠一眼，陶子柠微微耸肩，她搔搔头小心问：「是不是你熬夜念书累了？」
「应该，最近睡眠不是很好。」
「失眠？」何晓问。
「差不多。」
陶子柠拍拍她胳膊。「那我们去保健室，去保健室睡觉要不要？我们帮你跟宝姐姐说一声就行了。」
「没关系，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先一个人待着。」林慕心垂头，两手支在额边。
「怎麽能啊！你已经心情不好了，我们怎麽可能放得下心！」曾翎翎方才瞧见她那死白的脸色，虽然她想一个人独处，可是她的行为太反常了，完全放心不了。
何晓接着说：「慕心有什麽事需要帮忙你可以说出来，子柠稀奇古怪的点子最多了，我们三人一起帮你想，还是陪你发发情绪，你会好点的。」
林慕心没答话，继续垂着头，柔韧的黑发盖住侧脸，平时她寡淡的气质，大家是习惯了，不过现在的她可不是寡淡，而是淡如死水，轻如尘埃，薄得会在空气里化开似的。
陶子柠人生走乐观路线，性格大剌剌，林慕心的情况使得她不敢多言一句，深怕自己这性格烦了她。
沉默凝结空气，陶子柠耳朵灵敏地听见林慕心的声音，隔着那层乌润黑发，她低语着什麽。
陶子柠往她靠近，想听清楚她在说什麽。
曾翎翎憋不住沉默的气氛，开口道：「慕心不然我们找天出去玩吧！你之前不是没机会去密室逃脱吗？我们排个时间去，把那些烦人的事忘掉！」
「对呀，你心情不好一定也是太久没出去走走了，而且我们高三了嘛，考试压力大，你又还有补习班的课，根本没机会放松，所以我们先忘掉那些，先一起去玩，释放压力！」
「玩？」林慕心轻笑，缓缓昂首。「怎麽玩？再过两个星期又是第二次模拟考，有什麽机会给你放松喘息嘛！」
「我们是为你好，看你心情不好帮你想办法，你不喜欢就说不喜欢吗？干嘛这样说话？」曾翎翎站在何晓面前，总觉得一番好意被糟蹋了。
「为我好？做什麽决定都叫为我好，有谁认真问过我想不想？」林慕心站起身斥骂。
陶子柠双手搭住她的肩。「慕心，没事的……你冷静冷静。」
怎麽办？慕心看来是直接爆炸了！
「冷静什麽？你知道我受多大压力吗？你知道我一直以来过什麽样的日子吗？你跟我不一样陶子柠，你资质优秀，学课起来很轻松，我不是，我一直是要自己努力出来的，我不是像其他人以为的那种天才型，要一直维持在这位置你知道多累吗？我不管怎麽努力，排名几乎在你之下，我妈老是认为我没有认真，否则怎麽会拿不到第一！」
她们被慕心泛红怒视的眼神吓着，陶子柠静静望着她没答话。
何晓想不到事情变这样，努力咽下恐惧，出声劝说：「慕心几次第一名不重要，你有过、子柠也有过，你们都很聪明啊，这名次没什麽，重要的是之後呀，之後以你们的成绩肯定都上很好的学校，你别执着在这第一名。」
「我不执着，有人时时刻刻执着，我明明什麽都做了，也很努力了，可是最後还、还是……」林慕心猝然说不出话，全身力气被抽光一样，身子摇晃往地上一瘫。
「慕心！」她们三人瞠目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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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子柠一把背起林慕心奔到保健室，曾翎翎和何晓跑去找宝姐姐。
何晓她们带宝姐姐进来时，不知怎麽连江雨和韩宥时也来了。
「洪姊，我的学生怎麽样了？」宝姐姐焦急问。
穿着白袍，戴金丝眼镜的洪姊忧忧叹息：「不要紧，没什麽大碍，睡眠不足加营养失调，不用送医院，当然，这要看她父母怎麽决定。」洪姊瞄眼病床上林慕心胸前的学号，「这位林同学是三年级？」
「嗯，是。」宝姐姐点头。
洪姊思考了会儿，随後朝宝姐姐招手示意到外面说。
门关上後，洪姊低声说：「你来前我有问背她来的女同学，说林同学虽然瘦，但还算健康，没体弱什麽的，三年级了，一个孩子睡眠不足加营养失调绝大部分都是课业压力，在她这时候精神压力是难以倾泻，每个人的抗压性不同，面对的压力也是，我是建议即使身体无碍，还是给她放一两天的假休息一下，回校後联系辅导老师，跟她做几次沟通，减轻压力。」
「好，谢谢洪姊，我等等先去联系她父母，林慕心就先交给你照顾了。」
「放心吧。」洪姊拍拍她的手。
宝姐姐曲起柳眉，往办公室方向走去，一路上想着怎麽与林慕心的母亲沟通，林慕心的母亲绝对是压力的根源，从那天的气氛和林慕心的反应来看，她在家里似乎也受同样的对待，自己的声音被母亲抹灭，何能得以喘息？
宝姐姐脚步焦急，快了两倍速抵达办公室。
洪姊她们出保健室後，韩宥时问她们事情怎麽发生的，陶子柠把事娓娓道来，韩宥时一直紧蹙浓眉，担忧的情绪写满脸，他没问太多，几乎把脑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藏在沉默的呼吸里。
本来有些气恼的曾翎翎早消气了，不知所措地扭着指头，甚至还问说要不要等等就送林慕心去医院，仔细瞧她的胳膊，发现她根本瘦得消了一层肉，多给人心疼。
保健老师打开保健室的门，跟他们说剩下的事他们导师处理就好，请他们先回教室去上课。
「全部回去吗？要不要留一个下来照顾她？」何晓问。
「留一个下来照顾她，我们几个也才放心。」江雨说。
「知道你们担心朋友，但晚一点她家长还要来，有外人在恐怕不方便。」保健老师道。
「还是待到她爸妈来，我们马上就走。」曾翎翎合起双掌拜托。
保健老师被这几个小朋友求情到头疼，但三年级的学生学校控管严厉，她只是保健室老师，无法对他们课业负责。
「这样吧，你们先回去，因为也不确定她父母方不方便来，要是林同学先醒了，我再通知你们。」
看保健老师说到这，他们也不好再为难，一起离开了保健室。
回教室的路上，他们很安静，没互相多说句话，步伐缓慢，韩宥时走在最前头，背影落寞，从保健室出来後他一脸心事重重。
江雨跟陶子柠走在最後，陶子柠难得没展露笑容，看起来懒懒的，没一丝情绪。
记得何晓刚才说，林慕心後来情绪激动，对着她们说很多，但又不像说给她们听的。
陶子柠回想着林慕心说的话，还有韩宥时先前难为情请她帮忙的事，她不在乎成绩高低，学习速度快这点，不只家人连她自己也引以为傲，但她从来没想过这项优点，意外成为林慕心的压力。
其实就如何晓说的，以她俩的成绩不用在乎名次，用模拟考的成绩比对去选学校，两人已经能考上A大了，那个名次真的不重要。
要怎麽样才能帮她？
她歛眼，沉浸在那纠结时，头顶被人温柔摸了摸，她转过头。
「不管林慕心说了什麽，你要记得她当时情绪不稳，说出来的不一定是真心话，等她好了……你们再好好说开。」江雨收回手。
江雨的温柔扫去片片乌云，也许她不该想着慕心说的那些话，而是平时两人有多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