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考三天时间过得飞快，身为一个典型的文科生，杜郁庭自然是数学考了一个47分回来。
「不错啊，有进步。」真是有建设性的评论。如果去掉刘品柔脸上那种量你还能考更高不成的表情就好了。
「进步你妈，想打架吗？」杜郁庭翻了个白眼。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心里量算着再跟刘品柔继续厮混下去，自己迟早会视网膜剥离。
「喔，讲话很难听欸。」刘品柔拿着自己85分的考卷在一旁笑得喜孜孜：「啊明明就打不赢喔，还每天都要和人家打架。」
「少罗唆啦。」
此时彭子绮又拿着张成绩单进来教室：「物理成绩——谁要念？」
班上一片哀鸿遍野：「啊——不要念啦，才刚念完数学成绩诶。」
「吵死了，没人念我念了喔。」不等众人反应，彭子绮便迳自强迫众人面对现实：「1号67、2号53……」
真有个性。真想一巴掌把她拍到地上抠都抠不起来。
46分。好吧，认了，文组生惹不起。
***
「有模有样了，明天应该不会太差才对。」隔日便是杜郁庭及刘品柔参加过无数次的学生音乐比赛。除了个人项目以外，她们还另外找了刘品柔的一个表妹比钢琴三重奏。
「不会太差是不是，这样讲超伤人的唉。」杜郁庭道：「也不想想我练了多久，还是只有不会太差而已喔？」
「做人要实际点啊宝贝，我这是教你谦虚——」刘品柔咧嘴一笑：「谦虚，humble懂不？」
「谦你去死啦。」
「很凶欸。」刘品柔又道：「明天比完你有要去哪里吗？最近有一部电影我超想看的。」
「姊姊，都还没比完喔。」面对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女人，杜郁庭实在是没辄：「就算比过很多次拿很多次第一也不是这样欸姊姊。」
「没事啦，mua个！」
杜郁庭很不留情面地翻了个白眼。
「不讲废话了，你再弹一次，看看还有哪里会落漆。」刘品柔难得要正经了起来：「我可是真心想你得奖的呀，你又不是真的B组。」
「别呀，我都挑李斯特了。」杜郁庭道：「说起Ａ组就是一把辛酸泪，一堆国外巡回演出的怪物。」
「姊姊，你不也曾经是其中一员麽。」某个去过柏林国家音乐厅表演的人正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杜郁庭。
「少罗唆啦。」
两人并无在学校的音乐教室待上多久的意愿，只练过两遍便回了家。那是甫入初冬的天气，本身有点怕冷的杜郁庭在回家途中不禁打了好几次的寒颤。
一回到家也无心再进琴房了。杜郁庭顶着母亲怀疑的眼光，在楼梯间留了个潇洒的背影便回了房间。
除了练琴写字以外还拿来滑手机的修长白净手指，几乎是反射动作般地点开了IG的图示。马上映入眼帘的是一长串的限时动态。都是废文，可还真没什麽可看性。
硬生生要浪费生命的范儿啊。
那晚杜郁庭早早熄了灯，迳自瞪着已有些污渍的白色天花板。下弦月照进窗内的微熹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入梦的路上总摇摇晃晃，晃着晃着意识甫渐渐浑沌。
放在书桌上充电的手机屏幕忽地一亮，并发出震动的声响。早睡过去的杜郁庭浑然不察。
yjfeng_4719：晚安，小公主
yjfeng_4719：明天要加油喔
***
杜郁庭的姊姊杜思华正好是隔日一早便从澳洲飞回来，一得知杜郁庭下午要去比学生音乐比赛，学头发和美容的手又痒了——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在镜子前坐了半个早上就为了头上那条盘起来的发辫和杜思华所谓的「淡妆」。
「郁庭啊，你觉得穿这条裙子怎麽样？」杜思华从自己的衣柜翻出一条罗马式的长裙，兴高采烈的像个找到糖吃的孩子。
「您开心就好……」杜郁庭正等睫毛膏乾呢，只敷衍地应了一声。刚刚杜思华画眼线的力道可不温柔，弄的她现在眼睛还有些凉呛。
杜思华和杜郁庭差了七岁，不知是她们家的基因遗传呢，总之杜思华藉着学测英文亮瞎人眼的十五级分在国内念了所国立大学的外文系，这会儿还跑去澳洲学理发美容，过得那叫一个畅快。差就差在杜思华没有学乐器，当初她们身为钢琴老师的母亲要教杜思华钢琴还被严词拒绝了一番。
「那就穿这条吧——想当初我还没什麽机会穿这条裙子呢，明明很漂亮的说。」杜思华摆弄了那条裙子轻柔的裙摆，语气略带惋惜。
「最好是，毕业舞会那天你明就穿得很开心。」
「也就那一次而已好吗。不管了，反正你就穿这条。」杜思华咧了咧嘴，上下端详杜郁庭脸上刚上的睫毛膏，眼见乾的差不多了，才放杜郁庭再去准备曲子。
中午约莫十二点，杜郁庭让母亲载着到了文化中心，礼服尚未换上。
「我下午还要去上课，你跟品柔一起回来，搭她妈妈的车，我已经和品柔妈妈说过了。」杜郁庭母亲看了一眼手表，赶忙似的交代了几句便又要开车回去。
杜郁庭应了声好，熟门熟路的摸到了更衣间，而後在表演厅的後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她闭着眼睛，嘴里像是喃喃念着什麽，却没有发出声音。
那是在她第一次上台演出时，母亲教会她消除紧张的咒语。直到现在虽已很习惯台上的氛围，这个习惯却还是一直都在。
没有太多认识的人。过去参加学生音乐比赛A组的大家都是熟识的，彼此都征战无数，在比赛开始前还能谈笑风生——高中到了B组却使发现过去的音乐班组圈子是太小了。
甫抽签抽到的是3号，并且没有抽到黑签。抽到黑签的是一个男孩子和另外一个同校的学妹。
先是萧邦的第十号降A小调练习曲，稳稳当当——再来是李斯特的第五号超技练习曲《鬼火》。杜郁庭心想这下完了，先上场的一个一个都是变态啊，後来又想想自己也挑的李斯特，李斯特还能输李斯特不成！
叫号叫到三号了。杜郁庭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走上灯光聚焦的台上。评审都是生面孔。待她坐定，身体又回复以往与舞台成一体的状态，手指轻柔的触上琴键——曳在地上的裙摆随着她手臂在琴键上的移动，时不时浮现细腻如水纹涟漪的皱褶。
完美无瑕。自选曲以往常犯的错误一次都没有出现过，指定及自选都结束後，她抬头後彷佛看见一贯严肃的钢琴老师对她露出满意的笑容。
後来号码的演出，杜郁庭并没有很仔细去听。只依稀记得有个弹《东方幻想曲》的，特别厉害。
成绩公告，平均89分，落在第三名。
「第三名？不错啊。」刘品柔背着白色外壳的大提琴找到了在文化中心外面看天空的杜郁庭：「虽然你好像每次都拿第三名。」
过去在A组时，也总是抱个第三名回来，这会儿到了B组还是第三名。这样看来A组B组其实好像也没什麽差，强的还是很强。
「少罗唆啦，不然你第几？」杜郁庭哭笑不得。
「不好说喔。」刘品柔道：「我说第二你信吗？」
「不信。」
「那就是第一罗。」刘品柔故作一脸轻松，殊不知这看得一旁的杜郁庭拳头都要硬了：「别这样嘛亲爱的，今天你真美呢。」
「狗腿，罗唆。」杜郁庭直翻了个大白眼。
两人窝在树下看着薄暮将至，块状的云层反射夕阳淡淡的橘红色光芒。这会儿又是一群人从表演厅陆陆续续走出，个个身着休闲服，那气场却是怎麽看怎麽熟悉。只见那群人似乎也注意到在门口的两人，依稀可见他们正看着彼此，好似踌躇着要不要走近。
「欸——那个人长得好像奕欣喔。」刘品柔忽地一道，杜郁庭抬头一看，却见那一群人竟全是她们的国中同学。
「品柔！郁庭！好久不见哎！」率先出声的是两人国中时的好闺蜜方奕欣：「还以为你们不会来比赛了，而且就算来比也不同组遇不太到。」
「被学校推来比的啊，不然本来也没打算要来。」刘品柔道：「看看你们，又有哪里来的变态了？」
「文中的颜姿华，唉。」另一个男孩子开口。
「不是听说她早就收到茱莉亚音乐学院的的入学通知单了，怎麽还在跟我们这些小样平头百姓拚命？」
「小道消息，听瑀洁说颜姿华是想等高中念完。」邱瑀洁是当初在国中时的学霸，一考就考上了在地音乐班最有名的文中。
「留下来荼毒世人吗。」杜郁庭笑一个不行：「各位A组的好同学们，你们好好努力。」
「你很凉馁。」方奕欣一脸哭笑不得：「还是你没打算考术科考试？」
「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我觉得先在学科找到我的倾向吧。」谈到升学就不禁让杜郁庭有些苦恼，毕竟也没办法一下就抛弃掉学了十几年的乐器，转到普通高中体制也不能完全靠音乐升学。
「好喔。」方奕欣点点头：「我说，我们要不要去吃个饭什麽的——毕竟好久没见了。」
「不知道欸，我等一下要给刘品柔她妈妈载回去，她如果可以我就可以啦。」杜郁庭指了指一旁看手机刘品柔。
「ok啊，打个电话就好了。」刘品柔应声的有些心不在焉，看似是在回某人的讯息：「等我下喔，马上打。」随後拨了个号码出去，嘟嘟囔囔地对她母亲说了些什麽，最後又胡乱地硬了几声好便挂上手机，又道：「行啦！你们要去哪吃饭？」
「去我家烤肉啊。」方奕欣眨了眨眼睛：「算个小同学会吧？」
「算啊，虽然有很多人都没到。」杜郁庭道：「不过我真的太久没看到你们了，我为我叫不出你们所有人的名字感到深深的羞愧。」
「没事儿，走啦走啦，那些器材我还要自己准备，别磨蹭啦。」方奕欣朝一众挥了挥手。
***
方奕欣家是典型的豪宅。宽敞的庭院足以容纳一个小型的派对，要塞下他们一帮只不到十五个的人根本是绰绰有余。
「富家子弟，不知人间疾苦啊……」不知道是谁突然蹦出了这句话，惹的众人一阵开玩笑似的附议。
「垃圾话收起来好吗，帮我搬个桌子吧行吗手脚健壮的大家。」方奕欣白眼直接翻一个无国界。
注定是个闹腾的夜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