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内乱日渐严重,十九个部族中已有三成倒戈,他们拥护云裳为王,试图游说其他族人反叛息吹,双方一斗便是二十年,天界、地界隔岸观火,对他们而言若妖族能因内斗瓦解实为幸事,想想若非七十年前息吹与天界签订停战协议,今日我们的处境可能更加艰难,我忽然有个想法,当初息吹与天界结盟是否早预料到妖族即将有场内战?
我虽有这疑问,可并未向息吹求证,一来那对现况没有任何影响,二来我相信他的每个决定都是为妖族着想。
玄麒麟来信告诉我云裳已派使者前往地界与东岳大帝接头,他们希望与地界合作扳倒息吹,天宫那儿虽然暂无动静,可大殿下查出云裳正逐渐拉拢天界各个种族,据他的密报神族当中鲛人族、商羊族、九尾狐族都与云裳私下往来密切,幸好天宫目前仍支持息吹为王,相比云裳的难以捉摸,天宫更宁愿由主张和平的息吹统领妖族。
一天夜里,因为息吹外出几日不在身边,我睡得格外不踏实,辗转反侧良久後,索性起身在旭灵台中走走,我穿越长廊想看看丹祈,他最近时常挑灯夜读、吃得也少,都瘦了一圈了,看着实在心疼,还未走近他的房前,屋内的微微灯火便已从门窗透了出来,算算时辰该是丑时了,再不休息身体怎受得了?
「丹祈。」我敲门进屋。
「阿音?你怎麽还没睡?」他坐在案前捧着竹简,神情憔悴。
我拿走他的竹简,「不许再看了,你现在床上躺着去。」
「再一会儿我就……。」他不想罢休。
我瞪着眼说:「这是娘亲的命令。」
「好,听你的。」丹祈爬上床後,我将棉被确确实实盖在他身上,虽说端午已过,但上虚山早晚仍有凉意,被窝里的丹祈突然轻笑了几声,「你是把我当孩童照料了吗?过阵子我可满七百岁了。」
「你就算七千岁、七万岁都是我的孩子,我照顾你理所应当。」
「阿音,你还记得从前唱歌哄我睡觉吗?」
「我连你都忘了,怎还会记得给你唱过歌?」
「你随便哼两句来听吧。」
唱歌我不在行,不过丹祈都开口了我不好驳他的面,我从空空的脑袋里硬挤出了一首歌曲,「游啊游,见到小鱼摸一下、见到小虾碰一下,大餐大餐送进口,唉呦喂,一只大龟咻咻来,快快逃命去、快快逃命去。」
「这是你们水母的族曲吗?」丹祈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应该是吧,我都不记得是谁教我唱的了,好了,歌也听了,该睡觉了吧。」
「好,睡觉。」
我替丹祈关好门窗,一盏一盏吹灭烛火,就在我熄了最後一盏灯那一刹那,漆黑的房中梁上传来杂声,我的双眼尚未适应黑暗看不清状况,但下一刻清晰听见丹祈的床上博斗声不断,我赶忙再将灯点上,一回头一把剑削过我眼前,幸亏丹祈以树藤綑住我的脚踝将我拖走,否则我必死於刀下。
丹祈房中出现两名黑衣刺客,他们身手矫健、法术灵活,是个中高手,丹祈仅仅六百多年的修为丝毫抵不过他们的必杀之心,遑论他还得分心保护我,丹祈将我护在身後、用树藤与飞叶抵挡刺客拖延时间,旭灵台的卫士听到动静必会前来支援,只是在那之前我们极有可能先死在刺客手上。
我想用触手毒死刺客,但丹祈与他们对抗激烈,我深怕不慎反倒害死丹祈,只能躲在柜子後面拼命喊人来帮忙,丹祈不敌两名刺客而浴血倒地,眼看丹祈命悬一线,我什麽都顾不得一股脑儿就冲上前挡在他前头。
「你们再过来我就毒死你们!」我放出全部的触手将自己和丹祈围在里头。
「看看谁毒谁。」
其中一名刺客毫不畏惧伸手抓住我的触手,我这才发现他们全身上下除了两颗眼珠子露在外头,剩余的地方皆用厚牛皮制成的衣物挡住了,显然早对我有防备。
他举刀打算斩断我的触手,吓得我赶紧把触手全都收回,万一他拿着我的触手去毒丹祈那我岂非成了杀子凶手了,他一见我藏起触手立马扯下面罩露出长长的毒牙,他原来是一只蜈蚣妖怪,我为他狰狞丑陋的面容惊恐之际,他冷不防咬上我的脖子,伤口瞬间灼热剧痛、头眼昏花。
「阿音!」丹祈变出一根尖枝刺向蜈蚣妖,蜈蚣妖闪躲时丹祈顺势救下我。
门外传来众人匆匆脚步声,蜈蚣妖和他的同夥见状决定撤退,他们企图破窗逃逸,殊不知零先生早已挂在窗口等他们自投罗网,零先生空手便将二人的头颅拧下,不费吹灰之力在眨眼间解决了他们。
「零先生,阿音中毒了!」丹祈喊叫。
零先生悠悠走来,瞧了我的伤口一眼後说:「不过是只蜈蚣,紧张什麽?」我浑身发疼、恶心想吐,他还一副云淡风轻,若非我此刻难受得紧,真想赏他一巴掌。
零先生塞了一颗药到我嘴里,後来的事我就没了记忆,待我恢复意识已是三日後。
「零先生说夫人今日会醒,果真没错。」葫阳助我坐直身子。
「夫人,来,把这药喝了。」葫由端着一碗汤药。
我虽中毒,但一觉醒来已好了大半,「丹祈如何了?伤得重吗?」
「太子殿下受的皆是外伤,经零先生医治後已无大碍。」
「那就好。」确认丹祈无事,我总算能放下心中大石,「知道是谁派的刺客吗?」
「听说是云裳大人。」葫由回答。
「你还叫她大人,她都背叛王上、伤害夫人了,叫她小人还差不多。」葫阳气鼓着脸。
云裳吗?她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我觉得与其暗杀,她更乐於编排诡计将我们一网打尽,况且那晚的情况刺客看似冲着丹祈而来,却偏偏对我下了毒,难道不该是丹祈这个太子的命更重於我这个徒有虚名的妖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