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驚世公主凌燁姬 — 貳拾柒章

第二十七章

今日,定瀛王宫来了一名贵客,聿亟琌选在了大殿接见,还把凌烨姬也请了过来,凌烨姬正不解,就见那由殿门口走进的,正是那分别了一年多未见的人。

「谨绍!」凌烨姬又惊又喜,快步的步下殿来往他而去。

只是一旁的赵聿贾三武将,连忙抬起头看了高坐王座上的王子一眼,看见了王子不悦的神色,才又立刻各自收回视线,左右飘移不知该落向何方。

但纪谨绍如今知道眼前人已不是他能觊觎之人了,见凌烨姬迎来他虽也欣喜,但却在凌烨姬托住他的手之前早一步退了开,躬身行礼:「参见王子妃。」

这个疏远的称呼让凌烨姬明白,纪谨绍对她已不再存在奢望,只将她当成主母一般了。

凌烨姬倒也适然,因为纪谨绍能想通她是最开心的了,只是……一旁的聿谷涵,为什麽突然咳了起来?

凌烨姬不解的望向他,就见三武将的眼神示意,她回望,正见到聿亟琌来不及收回的妒意,凌烨姬抬手掩唇,忍不住的轻笑一声。

他们的感情走到这个地步了,琌还在吃谨绍的醋?好歹他现在是堂堂一国的王子,吉日一至就要封王了,还这麽小家子气像话吗?

「纪卿平身吧!纪卿怎会来定瀛?我听说你已入了歧兰朝廷为官不是吗?」

听凌烨姬改了称呼,知道她已明白了他的心意,他才直起身子回禀:「在得知王子的真实身分,并听闻王子率领大军攻向定瀛时,微臣便决定离开凌氏王朝,为王子效忠。」

「喔?你父亲也同意?」聿亟琌知道,即便此时纪谨绍改了态度,但他要效忠之人并不是他,而是凌烨姬。只是如今纪谨绍应已明白,当初他的目的便不是让凌烨姬成为女王,而是他要夺回属於他聿氏的江山。

「微臣非三尺童蒙,有自己的思想,已不是家父能左右的了。」

「你何以认为我会接受你?」接受一个曾经如此觊觎他的爱妻的臣子,聿亟琌并没有如此宽宏大量。

「微臣输诚而来,自然带了大礼。」纪谨绍半转过身,示意他身後的随从送上数份国书,另有一名随从走至殿门,指示其他的随从入内,不一会儿,大殿之上摆上了无数只大木箱,纪谨绍让人一一打开,全是些稀世珍宝、元宝金砖:「王子,能否容微臣上前,为王子一一说明?」

聿亟琌一扬手,示意了纪谨绍上前,纪谨绍便走上殿,拿起了方才随从送上的几份文书:「西方诸国以商立国,数十年来一直是我东方三大国与西域互通的媒介,他们只想偏安,不想介入战事。」

「所以选择了立场?」

「这是西方诸国的输诚文件,愿奉聿氏王朝为主,成为正歧兰国的属国,并呈上王子的封王贺礼,一一列表在册。」

聿亟琌挑眉抬眼,望向站在身侧的纪谨绍,想不到这纪谨绍过往看来温良恭谦,竟是外交人才?他当时入了商贸监,原来不是因为纪臣哲为无能的儿子硬是安排了官位,而是纪谨绍真有专才。

「这些小国本不入我的眼,又无兵马,我根本未曾想过费心去攻打他们。」

「微臣斗胆猜测了王子的心思,知道王子最终还是想要这些小国,只是目前先不花心思对付他们而已。」

「喔?何以见得?」聿亟琌的脸上波澜不兴,彷佛只是随口一问。

「王子殿下,攻下定瀛,再打歧兰,那离神州共主便只剩最後一步路了,难道王子殿下没想过……当皇帝?」

「纪卿,伴君如伴虎啊!测度君主的心思,你可要有命炫耀才行。」

「王子,微臣忠心耿耿,其实是打着如果王子没这心思,也要为王子黄袍加身,拥立王子为帝啊!」

三武将才刚打下定瀛,满心还在期待着封王大典,没想到已经有人想到了更远的将来,还着手进行了,三武将心想,莫非这就是文臣及武官的不同。

「你又知我一定会接受?」

「当年聿王为王子黥了五爪龙纹,贺阳寨依此龙纹寻到了主子,这事可已经在歧兰流传开了,五爪龙,代表的是皇帝,不是王。」

聿亟琌朗笑出声,纪谨绍太令他意外了,而且看着纪谨绍还没呈完的文件,他反而有些期待了:「纪卿,我开始喜欢你了。」

纪谨绍一抹淡笑,眼神不经意的抬起,正迎上了也笑盈盈的看着他的凌烨姬,正因她绝美的容貌而一时失了心神时,聿亟琌便补了一句。

「只要你的眼别看着不该看的地方的话。」

纪谨绍连忙收回了视线,再摊开下一份文书:「数个月来,微臣派了眼线在定瀛调查,这是一份清册,详列了定瀛朝廷官员的详细资料,可助王子决定谁该杀以绝後患,谁能留,能纳为臣,歧兰及高塘不像定瀛,非数月能结束的战役,王子需在定瀛成立朝廷,而朝廷,可不能只有武官。」

敢情他们除了打仗还真的什麽都不会了?赵墨贤可自认是文武全才的。

只是当他望向聿谷涵及贾赫玄时,很明显的他们的眼神告诉了他,他们只会打仗,其他什麽也不会……

「纪卿,你已经让我动心想留下你了。」

「王子看了下一份名册,王子会更加动心。」

「喔?」还有什麽能令他更惊讶的?

「茂江流域五邑中的三邑在上书请封大公主不成後,凌王重新封了三名封邑主,而那三名封邑主已写了降书投靠王子,连带的也说服了余下的两邑一同归降,这五个封邑主手中拥有歧兰国的所有水军,而这件事,歧兰及高塘都还不知道。」

这一点倒真令在场所有人意外了,聿亟琌拿起了降书细细研读,里头书明了过去的三封邑主仗持天恩,鱼肉乡民,再加上茂江水患不断,百姓苦不堪言,凌王拔除了那三个不肯以地易地的封邑主後,又经由地方举荐,封了三个新封邑主,新封邑主皆出身於当地,自然都是对凌烨姬感恩戴德的,因此,在纪谨绍一游说下,便招降成功。

「你竟然只靠游说,便为我招降了水军?」

「说来不是微臣的功劳,是王子妃当年治水之策的功劳,茂江沿岸的百姓,将王子妃视为神只一般的崇拜着。」

凌烨姬也走至了聿亟琌的身旁,想看看那份降书,聿亟琌看见她来到身边,很自然的拉着她,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臣子们看着聿亟琌这再自然不过的举动,可一个个瞪大了眼,感情再好,那张椅子可是王座啊!

凌烨姬倒是没觉得有异,大概是生来便尊贵的身分让她没有多想,她只是看完了降书,知道此时已没什麽好隐瞒的了:「纪卿,那治水之策不是我的想法,是……」

聿亟琌打断了凌烨姬,百姓既然如此认定,他也打算继续让百姓如此崇拜下去,他虽是歧兰正统王室,但凌烨姬是当前王室,两方人心皆可收买:「是我们共同的想法,烨儿提出,我补了强。」

凌烨姬不明白聿亟琌的用意,但他既然如是说,她便应和。

「那便是众望所归了。」纪谨绍没有怀疑,他们共坐王座,已有天下共享之势,後宫不能干政的律例,在王子妃的身上应该不存在限制了。

「纪卿,你真的甘愿只能远远的看着烨儿,就愿为我未来的江山做出这些贡献?」

聿亟琌终於挑白了说,纪谨绍也不意外聿亟琌的反应。

在以为凌烨姬已死的那几个月,纪谨绍几乎失去了活下去的依凭,他谨记着「天命未至,黄泉相见不相识」,所以才能活了下来,在得知凌烨姬是诈死的,他感天谢地,他发现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得到她、拥有她,只要她幸福,他便无悔,而凌烨姬的幸福是在聿亟琌,所以他愿为聿亟琌效忠,竭尽心力。

「微臣这样的心思,王子无法容忍吗?」

聿亟琌看着纪谨绍许久,最终,以叹息做为终结:「倾慕我的王子妃的人不是没有,另一个,我都把命交给他,与他一同冲锋陷阵了,难道还容不下你?」

赵墨贤本不疑有他,是发现聿谷涵及贾赫玄取笑的看着他,他才知道聿亟琌指的人是他:「王子殿下,天地良心,我早已不敢这麽想了!方才我还以为,您指的是我的堂兄谈役锋呢!」

「有人像你这样,为了自己把堂兄拖下水的吗?他可还重伤躺在崔御医的医帐里啊!」贾赫玄忍不住的指责了赵墨贤,为自己的副将发言。

「我说的又没错!你没见过采湮姑娘醋劲大发的样子吧!我那二楞子堂兄,怕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此倾慕王子妃啊!」

听着属下的没大没小,聿亟琌倒没有动怒,只是爱怜的揉了揉方才拉凌烨姬坐下时,就纳在怀里的她的手臂。他的爱妻生得如此倾国倾城,难怪会让男人倾心於她,只是他是幸运的那个,能得到她的青睐罢了。

「王子殿下,微臣还有一个请求。」

「说吧!你让我心情大好。」聿亟琌此时脸上的喜悦,是真实的。

「他日王子夺回歧兰後,可否饶家父一命,微臣不敢多做要求,即使流放也罢,只要饶了家父一命……」纪谨绍知道当年凌王叛变夺得歧兰王权,父亲也是功臣之一,要得到聿亟琌的原谅不易,但他还是双膝下跪,伏地求情。

「纪卿……纪臣哲是我的仇人之一,这你不会不知道吧!」

「微臣知道。」

「那你还敢开这个口?」

「毕竟是微臣的父亲,微臣无法置之不理,微臣恳求王子殿下,饶了家父一命。」

看着纪谨绍跪伏在地,声声恳求,凌烨姬也动容,可是当年的叛变聿亟琌失去了太多,凌烨姬都明白,所以她即便想开口为他求情,也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开口。

但聿亟琌看见了凌烨姬对纪谨绍同情的眼神,发现了凌烨姬的视线紧锁在别的男人身上,让他极为不悦:「烨儿……你看哪儿呢?」

纪谨绍浑身一僵,没敢抬头,君主心思多变,他万不能为父求情不成,自己也赔命了。

凌烨姬只是连忙拉回视线,讨好的撒娇:「夫君,纪卿是功臣,你何需如此对他……」

「我没怪他啊!我怪的是纪臣哲。」

「为人子的,怎麽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丢了性命?若纪卿不孝,你不担心他也会不忠吗?」

「所以你在为纪臣哲求情?」

「我是在为纪卿求情,为你的大功臣求情。」

聿亟琌看着伏地的纪谨绍头也不敢抬,自然也不敢望向凌烨姬,最後,应允了:「纪卿,我便饶你父亲免死,至於流放也不用了,我就是流放之後反攻最好的例子,我会将他贬为庶人,交由你监视,你要确保他不再有反心,否则,我便会连你一同问罪。」

纪谨绍大喜,没想到不但保住了父亲的性命,还可免了父亲的活罪,他感激涕零,不断的磕头道谢:「谢王子殿下不杀之恩!」

「好了!别磕了!难不成你还想要烨儿扶你起来不成,我可不准!快起来吧!」

「微臣不敢!谢王子殿下。」纪谨绍站起身子,额上已磕出了红印,聿亟琌再晚些让他起身,大概就要磕出血来了。

「纪卿,你每回见到烨儿都是急着献宝,怎麽这一回献了一大堆礼给我,却没给烨儿?」

「果真什麽事都瞒不过王子殿下,微臣的确还带了一份贺礼,要献王子及王子妃。」

聿亟琌看纪谨绍的骄傲神情,看来……这回的可不是什麽夜明珠、扇子、锦缎的小礼物而已:「我还有礼?」

「是的!微臣听闻王子的爱驹在战役中牺牲了?」

「没错。」

「臣献上破洛那国的国宝,汗血宝马一对,牡马名为奔雷,牝马名为电掣,分别要送给王子及王子妃。」

听闻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宝马,连赵墨贤他们都十足好奇,也想亲眼目睹。

这纪谨绍这麽会做人,聿亟琌实在舍不得这个臣子了:「带我去看看吧!」

「王子这边请。」纪谨绍躬身,比了个「请」的手势。

「纪卿,汗血宝马价值连城,让纪卿散尽家财了吧!」

「臣不才,并无此等财力,是臣掏空了家父的资产,才能购得这对宝马,家父若知道一生心血全被微臣拿来挥霍了,大概会气得去了半条命。」

聿亟琌先是一愣,但随即想通了纪谨绍的用意:「纪臣哲虽贵为国相,但此等家财,怕也来得并不乾净吧!」

「微臣惶恐。」

「你当然惶恐,所以索性替你父亲全花掉了用来讨好我,为你父亲少一条罪名是吧!」

纪谨绍一直是躬着身子的,此时当然也没抬头:「微臣方才便说了,什麽事都瞒不过王子殿下。」

聿亟琌朗笑出声,这个纪谨绍,每一招都令他惊艳啊!

「走吧!我等着看汗血宝马啊!」

纪谨绍再一揖,立刻领着众人前往,心中暗自呼了一口气,总算保住父亲的性命了,只希望到时父亲知道了他投靠了王子,别本被饶了一命,却气得英年早逝才好……

***

到定瀛王宫救凌烨姬时,谈役锋便受了重伤,後再经过与定瀛的一战,谈役锋伤势加重,本是倒在定瀛王宫的御医监中休养,今早崔御医笑着一张脸来见他,说他有救了。

然後谈役锋便一直陷入了昏迷,直到此时方醒,一醒来,见到的竟是采湮。

「采湮……我……我回贺阳寨了?」

采湮见谈役锋苏醒,这才放下心:「不,是我随主人来定瀛了,我们都来了好些天了,你不知道吗?」

这些日子他都昏昏沉沉的怎会知道?谈役锋摇了摇头:「我已经昏睡好些天了。」

「我们一来就听闻你受了重伤,崔御医担心你的伤,和主人共同会诊了好些天,今早崔御医把你转给了主人。所幸主人提早来了,主人说,他再晚来个几天,你便没救了。」

「我……伤得这麽重吗?难怪崔御医每次看见我都是眉头深锁的。」

提到这一点,采湮的脸色突然转为阴沉:「王子怕王子妃自责,所以对外隐瞒了你的伤势,只让人传讯要主人尽快过来,你为了王子妃都重伤成这样了,王子居然还隐瞒!」

谈役锋见采湮神情,又是无奈一叹,他如何让采湮相信他的心中真的只有她,她的妒意初初还让他觉得可爱,可现在却让他有些头疼了。

「采湮,你这句抱怨,满满都是私心作祟,你没感觉到吗?」

「你都已经重伤倒在这里了,难道还要为了王子妃来骂我吗?」

谈役锋只得不再言,他抬起手,想将采湮拥入怀中,采湮小心着怕压着他的伤口,轻轻的倚靠在他的身上:「采湮,对不住,我不说了,我们方重逢,不该吵架。」

「是我对不住,你都受着伤,我还生你的气。我只是一来定瀛,见到你这麽严重,心里担心。」

「不!怎麽对不住,你是这麽爱着我,我怎会不了解。」谈役锋再傻,也并不是不会安抚女人的呆头鹅,他在采湮额上印下一吻,蜜语便出口:「所以你也要相信我,我爱的女人也只有你。」

「役锋……」采湮被谈役锋难得的甜言所感动,双颊滑下了眼泪。

谈役锋只是轻轻的吻去她的泪,才摩挲着采湮的发:「神医前辈既然说我有救,那我还得躺多久?我是武将,一直躺着真的很不舒服。」

「主人说外用敷料、内服汤药,在王子封王大典之前,你应该就能下床自由行动了,但要上阵杀敌,得至少经过三个月以上的疗养。怎麽你还闲不住吗?」采湮闻言,又肃起脸孔不悦。

「不过虽然躺着不舒服,但有采湮你服侍我,也不错。」

「贫嘴!」采湮轻搥了谈役锋的胸膛一记,想起他的药还在煎:「对了!你的药还在炉上,我去看煎好了没,帮你端来。」

「嗯!快回来喔!我会想你。」

一连的几句甜言蜜语,总算安抚下了采湮,看着采湮带着笑容离开,谈役锋才松口气。

而采湮才刚离开,谈役锋便听见了外室有了动静,在内室里的他正想开口问是不是阎王愁,就先听见了聿亟琌的声音。

「阎王愁,我可以知道你一来定瀛便说要我的血是何意?」

阎王愁面带忧愁,虽然知道多一个聿亟琌对於献血之事也帮不了忙,但他还是想试试,能多一个是一个。

阎王愁二话不说准备验血,聿亟琌也觉得莫名,但总之阎王愁不会害他,他便也乖乖伸出手臂,任由阎王愁在他的手臂上划下一刀,取走了血。

聿亟琌看着阎王愁盯着盛血皿,也有耐心的等着阎王愁的解释,直到……他看见阎王愁舒开的眉头:「王子也是!太好了!又多一人了。」

「到底是什麽事?」聿亟琌看着糊成胶状的血一眼,满满的不明白。

「臣想出了一个可以解王子妃沉疴之法,便是换血。」

「换血?」这方法听来骇人,果然是阎王愁才能想出的方法:「听你的语意似乎需要许多人才能完成。」

阎王愁点了点头,熟练的收拾着器皿:「如果是同属性亲人,大约只需要献血一升,新血与旧血相融再造新血,日复一日自行复癒体内毒性,此法每七日取王子妃的血观察一次,至少观察七回,至多十二回,直到血中全无毒性为止。可若非亲人,血无法完全相融,所以需全数换血,人血约有五升,为王子妃注入五升血後,需休养三个月,三个月後取血观察,若无毒性则痊癒,若尚有毒性,则需再注五升血,再休养三个月,直到去毒为止。」

「人献血多少於性命无虞?」

「保险一些的话,约半升,但真若人数不够,献血一升亦尚可,但身体无法如常,可能需要休养数日。可现在的问题是,臣曾为领军级以上百余人验血造册,如今与王子妃同属性之人,也只有寨主、役锋及王子您,所以即便你们三人皆献血一升,仍不足以换尽王子妃的血。」

「听你之言,我们的属性十分稀少?」好不容易有了方法可以救凌烨姬,但为什麽天又不尽如人意,偏偏要让凌烨姬生得这稀有之血。

「是的。」

如今谈役锋还受着重伤疗养中,好不容易阎王愁来至後才保住了命,聿亟琌怎能为了自己想要一个子嗣,就要牺牲他手下大将的性命:「如果我与烨儿注定不能拥有属於我们的孩子,那我也认命了,烨儿无性命之虞,这献血之事,就先按下吧!」

「王子有没有想过……既然王子妃因为这身毒血的关系不能有孕,那王子可再纳侧妃……」阎王愁的话未说完,就让聿亟琌投射过来的凌厉眼神给震吓了住,连忙噤了声。

「这事不许再提,让烨儿听了伤心,我唯你是问。」

「是!」阎王愁颔首应命,可他真能让王子就此无嗣?那他如何对得起先王?

「我愿意献血。」此时後室的谈役锋,勉强的撑着自己的身子,终於走到了通往外室的通路入口,在听见了自己的血可解王子妃沉疴,在得知了王子妃因为沉疴难癒而不能生育,谈役锋的忠心让他无法无视。

阎王愁上前扶住了谈役锋,将他又扶回了後室,他的命才刚被捡回来,不能逞强。

聿亟琌也跟随着走进後室,在谈役锋的床边坐了下,他轻压住谈役锋的肩膀,让他不要起身,躺着休息:「役锋,我知道你的忠心,可献血之後需要调养,不管是你还是墨贤都是我军大将,在此时期绝不能献血。」

「可是……」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不准再谈,就算要献,也要等天下底定时再说。」

此时采湮端着谈役锋的药汤入内了,她抓着托盘边缘的手紧紧扣了起,她方才在外室时他们的对话她全听见了,不明白为什麽谈役锋可以为了凌烨姬牺牲至此,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

谈役锋一见采湮的表情,颇为懊恼,刚刚才安抚好了她的情绪,现在她看来又要发怒了,对於她的善妒,谈役锋显得无力:「采湮,你听见了。」

「怕我听见会阻止你?」

「王子妃比我的性命重要。」

谈役锋吃力的坐起身,连阎王愁及聿亟琌要扶他都被他推了开,他走向采湮,不知道还有什麽办法可以让她安心:「采湮,我不是会说话的男人,我更不明白为什麽你会如此没有安全感,今天如果是神医前辈有了意外,要救他可能必须要牺牲你的性命,你会不会救?」

「主人不同!主人是我的恩人,当我被所有人遗弃时,主人捡到了我,照顾我,像我的父亲一样。」

「王子是我的主子,王子妃便是主母,我尽忠便是跟你尽孝一样。」

「我不听!」采湮无法反驳谈役锋,只是摀着双耳不想听。

谈役锋叹息,声音透着无力:「采湮,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想法,那我只能说,或许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役锋,有话好说。」聿亟琌不想谈役锋将话说绝,谈役锋对采湮是真实的爱恋,聿亟琌不像采湮的嫉妒甚或是赵墨贤的取笑一般,会认为谈役锋真对凌烨姬有邪念。

「你……又为了你的王子妃,不要我……」

看着采湮受伤的眸子,谈役锋狠下心,在他眼中,尽忠之後他才能考虑到自己,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人,王子当初也不会如此信任他,把曜文王子交给他送至贺阳寨:「我知道我现在受了重伤,王子不舍、王子妃更不舍让我献血,但只要我身体一恢复,我便要献。」

「寨主没你这麽忠心,他不会甘愿牺牲生命去救王子妃。」

「那我就一个人献血,把我全身的血都给王子妃也无妨。」

「那我就解决了後患,一劳永逸。」采湮的眸子突然间透出了噬血的杀意,让谈役锋心头一惊。

「你要做什麽?」

采湮没有回答谈役锋,只是用力的将如今受伤体虚的谈役锋给推往聿亟琌便跑了出去,谈役锋整个人跌进了聿亟琌的怀中,撕扯到了伤口的他又让腹部缠着的绷带染上了血色。

「役锋……」

「王子,快追上采湮,我怕她对王子妃不利。」

聿亟琌将谈役锋给交给了阎王愁,才追着早已飞快跑出御医监的采湮而去。

「神医前辈,请你扶我去看看情况。」

「你的伤口裂开了。」

「神医前辈,现在不是管我伤口的时候,采湮跟王子妃不管谁有了意外,你都不愿见吧!」

阎王愁也正担心,只好依了谈役锋,扶着他也走出了御医监。

文萃殿,是定瀛王宫中凌烨姬居住的宫殿,文萃殿中,巧巧正在教她怎麽做女红,巧巧要凌烨姬由小东西学起,凌烨姬便要巧巧就先教她缝孩子用的小红兜。

当凌烨姬正专心的在缝小红兜时,采湮二话不说的排开了待卫并拿了侍卫身上的剑冲进了文萃殿。

侍卫见是采湮失了戒心,被抢了剑後才急忙进殿护卫,正见采湮拿着剑就往凌烨姬猛劈狠刺,巧巧受了惊,拦在了凌烨姬的身前喊救命,侍卫也立刻上前要阻拦采湮,於是便这麽在文萃殿里打了起来。

打斗引来了烟尘让凌烨姬不适,巧巧便喊着要侍卫把采湮给押出殿去,奈何采湮武功属於中上,侍卫又都是原属谈役锋的禁卫军,知道采湮身分也有所顾忌,就这麽僵持下来。

最後,在侍卫多有留手的情况下,采湮击倒了那些护卫,眼见手中的剑就要往凌烨姬而去,巧巧立刻冲上前,由采湮的身後抱住了她,采湮红了眼,脚用力一蹬,踩得巧巧吃痛放了手,采湮便又抡起剑直往凌烨姬刺去,聿亟琌及时赶至,空手抓住了采湮的剑。

「琌!」剑在凌烨姬的身前三寸停了住,见聿亟琌为了救她而受了伤,凌烨姬不再闪躲,出声怒斥:「采湮,你在做什麽?」

「我要杀了你了!」

「我看得出来,我是问为什麽要杀我。」

巧巧得了隙,上前往采湮的手用力的咬下,才让采湮放开了手中的剑,聿亟琌将剑拿开,这才放下了还泊泊流着鲜血的手,将凌烨姬护在怀中:「你没事吧!」

凌烨姬虽受了惊吓,但并未受伤,真受伤的可是聿亟琌,凌烨姬急忙抽出手绢,压住了聿亟琌手上的伤口:「采湮,你最好给我合理的解释,否则伤了王子我饶你不得!」

「我要杀了你!这样役锋就不用献血给你了。」

又是献血,她不是已经明白的表示,在人数不足以保全献血人的性命之前,她不想接受他人的献血吗?

「琌,献血的事你知道了?」凌烨姬本不打算让聿亟琌知道,不想让他在要不要让人献血之中为难。

「方才才知。」

「你逼谈大哥献血?」

这麽不信任他还真让他伤心。聿亟琌一声苦笑:「烨儿,你觉得役锋是我开口才说要献血的那种人吗?我知道你不想,我是阻止他的。至少,在他伤好之前我都不会让他献血。」

「伤好也不许!他是你的将军之一,万一献了血有什麽意外,我怎能承担?」

「我知道,所以我拒绝了,只是役锋的脾气你知道的。」

凌烨姬知道谈役锋的忠心,所以本也没打算告诉他:「我以为我表达的够清楚了,我不会让谈大哥献血,所以采湮你的顾虑根本多余,为此伤我便罢,伤了王子我不能容忍。」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役锋献血,他太傻,为了一个永远也不会属於他的女人……」

「采湮!你住口!」凌烨姬越来越厌恶采湮的嫉妒心,因为她是谈役锋所爱,所以她容忍她,但她闹过了头,让凌烨姬不快了:「谈大哥自在歧兰王宫里就看着我与王子的恋情恋得有多苦,他不会对我有绮思,你若再不收起你的嫉妒心,那你便配不起谈大哥。」

瞧她连说的话都与谈役锋相去无多,采湮听了只是更为恼怒:「所以他方才弃了我,说他不要我!只因为我反对他救你!」

「谈大哥要救我,是因为他忠心,你不该误会他。」

「就算我不误会他,他便不会救你吗?只要你还是王子妃的一天,他还是会救,还是你可以不要当王子妃,与王子再无关系,让他没藉口救你?」

采湮的胡闹连聿亟琌也惹怒了,他可以容忍采湮那些嫉妒的话语,但绝无法容忍她说出要凌烨姬离开他的话语:「采湮,惹怒我的下场,你不愿见。」

「役锋都不要我了,我还有什麽好怕的!」

凌烨姬无法将道理说进采湮的心里,或许该说,采湮根本完全听不进她的话,她没有性命之虞,何需去夺走另一个人的性命。

此时阎王愁及谈役锋也终於走进了文萃殿,采湮一闹、外人一多,带来的烟尘开始让凌烨姬觉得不适,她不住的咳嗽:「我累了,你们全出去吧!神医前辈,请你好好的向采湮解释,下回再胡闹,我便不饶她了。」

「是!」

「巧巧,去取药箱来,我要为王子疗伤。」

谈役锋上前扯住了采湮,要把她带离文萃殿,她还拗着脾气不肯,直到谈役锋再度发怒:「你不见王子妃不适吗?我们带进太多烟尘了。」

「又是王子妃、王子妃!她都说了不要你的血了!」

「我的血是我的,要给谁你管得着吗?」

凌烨姬实在不想再成为他们两个人之间冲突的导火线,尤其还因此伤了聿亟琌:「好了!我现在不是公主,但至少也还是个王子妃,我的话就没人肯听吗?我不要人献血,我这样也活得很好!」

谈役锋有难言之隐,知道王子也打算隐瞒王子妃目前不能生育的问题:「王子妃,我会没事的,不过是几升血,小事情。」

「我说的话不够有份量是吗?」凌烨姬见谈役锋的执着,於是上前扯了扯聿亟琌的手臂,要他支持她:「琌,谈大哥是你的属下,你告诉他,永远不准献血给我。」

聿亟琌此时却犹豫了,这是目前最能让凌烨姬痊癒的方法,他并没有完全摒弃:「烨儿……我保证有一天要献血时,一定是无损我们生命的情况下,才会献血给你,你可以不要排斥这个方法吗?」

「什麽叫『我们』?琌你也是可以献血的人之一?」

聿亟琌点了点头,看见了凌烨姬更不能接受的神情。

「怎麽,自己的夫君也是人选之一,你真的着急了,你能体会我的心情了?」采湮冷笑的看着凌烨姬的反应,她既然为王子担心,就不能怪她也为谈役锋担心。

凌烨姬不能同意,就算现在有三个人了,还是太过危险:「我不会接受任何人献血,我过去能与这身毒共存,未来也可以,我不要牺牲别人的生命来救我。」吸入烟尘本就让凌烨姬不适,如今因为她的激动,她更加咳嗽不止。

「烨儿!烨儿!你别激动。」

眼见凌烨姬的不舒服,谈役锋发了怒的要将采湮给扯出文萃殿,阎王愁也在一旁好言相劝:「采湮,我们先出去,你没看见王子妃已经咳成这样吗?」

「王子还没答应王子妃,永远不再提献血这件事。」

「阎王愁,快把采湮带走,否则别怪我不顾你们的父女之情。」聿亟琌也怒意渐升,本要让凌烨姬接受献血就已不易,采湮这一闹让事情更为难办。

「你们到底为了什麽坚持一定要献血,我的身体出了什麽事吗?要死了吗?」

「当然不是!烨儿,你别胡说。」聿亟琌见凌烨姬已心生怀疑,给了阎王愁他们三人凌厉的眼神:「快带她出去!再不出去,我让侍卫押你们出去。」

阎王愁知道王子动怒了,平时的王子一脸波澜不兴的冷酷模样,谁也猜不透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唯有事情牵扯到王子妃,王子的情绪便再也无法隐藏,王子现在这个想杀人的表情,只有采湮这个悍妞还看不懂。

「我不出去!我要得到承诺!」

谈役锋见采湮如此固执,抬起手就几乎要掌掴还在胡闹的采湮,但眼见采湮是为了爱自己才如此疯狂,叫他如何下得了手。

「你想打我?为了王子妃打我?就凭我爱着你,你就能打我吗?」但采湮并没看见他的留手,只看见了他的意图。

「采湮!够了!」在谈役锋还想制止采湮的胡闹之前,是阎王愁先动了手,掌掴了采湮。

采湮霎时静止了,她只是摀着被掌掴的脸,不敢置信。

「役锋没有资格打你是吗?那我有吗?你到文萃殿闹了许久,够了!你以为王子及王子妃会是为了自己,牺牲了役锋的那种主子吗?」

采湮的眼中如今只有恨了,再也没顾及她的话出口将有什麽後果:「他们不会,你们呢?你们会不会?王子妃身上的毒性一日不解,她就一日不能怀孕,王子摆明了不肯再纳侧妃,你们会让聿氏王朝自此绝嗣吗?」

「采湮!」谈役锋扣住了采湮的双臂,目眦尽裂:「别再说了,快跟我出去。」

「站住!刚刚的话说清楚才能走!」凌烨姬喝住了谈役锋想扯采湮离开的举动,采湮刚刚说了什麽?说她不能怀孕?

谈役锋及阎王愁不敢开口,采湮也不再说,凌烨姬只好转而望向聿亟琌:「采湮说的话是什麽意思?琌,她为什麽说我不能生育?」

「烨儿……你当然可以生育,我们曾经有过孩子的你忘了吗?」

「那采湮的话是什麽意思?你告诉我啊!崔御医说孩子小产没有伤到我的身体,是骗我的吗?」凌烨姬不明白,这麽重要的事他们究竟在隐瞒什麽?为什麽不说?

「不!他没骗你,小产真的没伤到你的身体,烨儿,你别激动!」聿亟琌看着凌烨姬猛咳更是心疼,要阎王愁他们三人退下又被凌烨姬喝了住。

「快说!」

「王子妃……」看凌烨姬狂咳不止阎王愁左右为难,不说她激动,说了她又怎承受得住?

聿亟琌无奈,先伸出手将凌烨姬牢牢扶在怀中,才点了头让阎王愁说。

「王子妃,因您身上流着毒血,所以如果孕育胎儿,若不是不足月便死胎,就是会产下天生畸型的婴孩。」

凌烨姬终於听见了实话,却大受了打击,她抱着自己,不相信自己身上的毒,原来後遗症远远大过她的想像,她的情绪更为激动,狂咳使她涨红了脸几乎要断了气般,直到……她真的咳出了血,接着便无力的瘫软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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