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弟兄、一样的时辰、一样的地点、一样的那枝箭。
梅岭上,赤焰军与大渝皇属军厮杀的厉害,那一日已是第三夜的降临。
穆毓翡一个不防,被敌军所射来的火裹箭给击在了肩头,因马下还有敌军,没能立即出手拔箭,再来的一个转头,右边侧脸被烧了个正着。
黑云罩顶,角声鸣天,山棱涯角的梅岭烽火连天,却打不退赤焰军的一片冰心。
现在的他们正在原处休兵整顿,穆毓翡一个不慎碰着了伤口,痛的叫出声,「好疼!」
林燮与林殊听见叫声,跑过来急急关切,脸颊边的疼痛被这个冰冷的梅岭给冻了起来,现在的她一心只想关心军情,问道:「聂将军还没到吗?」
林殊给了她一抹微笑,「放心,我已经令卫峥至山口接应,应该很快就会来的。」
不过一会儿的穆毓翡便被林燮派去点兵,脸上的那块伤一直没去管它,直到山涯里隐隐传来轰隆之响。
「这阵马蹄声,是我们援军到了吗?」
听见穆毓翡这麽问,整个军队里的人都拿着武器站起身子戒备,因为不知道前方来的到底是敌、是友。
尔後,一切变得模糊,血光四溅、哀鸿遍野,没有人能记得谁的脸,唯有最前方将领之首威然地俯视马下,那道目光冷冽而讥讽,这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的屈辱。
「师父、少帅,小心啊!」
那一阵阵哀声号伴随着刀光剑影,正铿锵有力的作响着,足下渐碎的瓦砾将她带落了山涯下,之後⋯⋯
又是如此的惊醒,但这一次,却比以往更加真实。
她坐起了身子,伸手揉揉自己抽痛的太阳穴,掀起被子便下了床。
看看窗外,不知已是几更天,每每惊醒後总是再无睡意,看来今晚的她又得看着书熬到天亮了。
十三年了,原来不管是在江左或是金陵,这个梦都不会散去。
还记得这些年来每每如此,蔺晨都能察觉。
这时,他会点来一炉香坛,装着的冷香是他亲手调制,有安神凝气的效果,还会从厨房端来一盏百合玉竹茶,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冷,最後伸出手替她舒缓着各个穴位。
如果这样的她未有睡意,蔺晨便静静地坐在一旁陪她赏月看书。
如果这样的她已有睡意,蔺晨会关上房门独自坐在廊边,直到听见她均匀的呼吸才肯离去。
来到金陵後,就没有这样的蔺晨了。
今夜的她宿在一间小客栈,好险这个房里的窗户还看得见那弯月儿,藉着月光闻书香。
半夜未眠,终将迎来日明。
拿起单薄的行囊走上繁华的金陵城街上,脚步蹒跚地来到了靖王府邸。
无疑,她是混乱的,曾经装载着他们欢笑的地方,而如今,她却是以一名陌生人的身分站在这里。
「请问姑娘有什麽事吗?」
列战英刚随萧景琰下朝,只是慢了他一步回府,还没踏进府门便见一名掩面姑娘站在长梯之下。
面对列战英的询问她有些迟疑,是不是真的要跨出这一步了呢?
见面前的姑娘迟迟无反应,列战英又开口喊了遍:「姑娘?」
回过神,她微微低下头,「将军,请禀报靖王殿下,民女有事相告,还请殿下恩准面见。」
这一头的列战英礼貌地回道:「姑娘有什麽事,我能代答。」
「谢谢将军,但,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只有殿下能决定的事。」
见她如此诚恳,列战英低头思考了一下,才答道:「烦请姑娘在此处等等。」
「谢谢将军。」她还是低着头,待眼下列战英的脚尖离去,却突然软了双脚,无力地扶住一旁的石柱,喘了好大一口气。
终於,她要和他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