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下这种状况根本无法避免。
天下地衣者的公开身分就是如此,如果不露出那代表性的金色头发,证明自己是里头的「金发」歌姬,那怎麽继续过这道关卡呢?
可是,在伊妃贝儿下了马车并秀出了金色的头发後,白虎国为首的士兵却不打算就此放过。
他冷声开口:「单凭金发不能够做代表,歌姬的声音也得展现。」
小总管担忧之余也一同下了马车,听到这番话,更是火大到不行。她为有着权高贵重身分的伊妃贝儿小姐遭受这番奇耻大辱而感到愤恨。
小总管破口骂着:「你们算什麽东西,也敢让我们小姐为你们歌唱!以为天下地衣者的千金一曲,是你们这群东西能够听见的吗?」
白虎国士兵听见纷纷大怒,认为玄武国代表的小总管分明瞧不起人,可小总管这边的侍卫也不甘示弱,不仅愤怒的张大眼,还颇为戒备的回瞪回去,心中一致认为要他们小姐为这几个白虎国士兵高歌一唱根本就是种亵渎和失礼的行为!
眼看两方人马僵持不下,冰心揉了揉额际,有些无奈。
就算原来只是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一旦牵扯到「国家」两字,就不再是个简单、能轻易了结的事了。这种常识若不能够相互理解、彼此先放下对他国的成见,那麽这两方根本永无达到交集点。
不过,这事儿还真有点不寻常。白虎国死缠烂打的追着此点不放,倒也是显得小气和有失风度。莫非是与玄武国之前积存的过节?还是发生了其他别的事吗?冰心淡淡猜测。
後面小总管眼见对方并没有要继续开门、让他们过关卡的动作,更是急得大骂:「或许确认天下地衣者的身分是你们的使命,可是瞧见我们玄武国的宰相千金,有此玉佩作证,还能造假不成?难道还非要露出些本事来给你们几个一一检视?今日若是天下地衣者的红衣厨师来到,难道还要亲自升火烧饭,做几道菜来给你们嚐嚐?」
「噗!」面对这番咄咄逼人的词,冰心实在克制不了,率先出了个笑声,後面白虎国的士兵更是脸色难看。
乱枪打鸟,连躺在後头的红衣厨师都中枪了。
伊妃贝儿依旧维持那般平静气质,丝毫没有受到这些唐突而困扰,她轻轻抬手让小总管住嘴,後者也乖乖领命不再逞一时的口快。
伊妃贝儿的恬静气质从里到外散发出来,她一脸正色时,带着股雍容华贵的压迫,虽然因为独特的嗓音和完美歌喉而被江湖人列为天下地衣者的歌姬,但,她不只是名歌姬,还是个有着高贵血统的千金。她庄重的神色更是让对面的白虎国士兵不敢小瞧。
静看了会儿,她这麽说:「好,你们要听,贝儿也愿唱。能为辛苦站岗的士兵服务,是贝儿的荣幸。不过……」伊妃贝儿话顿到这里,眼神若有似无的扫过其余士兵,最後又回来停在为首的那人身上,她轻轻接续後半段的话:「希望在贝儿唱出口後,能让我们安然通关继续赶往後头路程,不再藉口干涉。」
在为首的白虎国士兵吞了口唾液後,其实他的气势就根本来说已经输给了伊妃贝儿的处变不惊了。他也深知这个道理,但就算如此,面对有着高贵血统的歌姬,他依然不甘示弱,反而将就拿出了军人的士节礼仪,维持着国面风仪,他拱手道:「在下白虎国左司令旗下的参谋长杨擎,有请姑娘以曲赐教了!」
那声音威严盛气,军相的武人之风倾泄而出。让冰心不由得对他多看两眼,同时对白虎国士兵的管教和治理手段,更是双眼写满了赞赏。
「如此,贝儿献丑了。」伊妃贝儿话也不多说了,以歌姬的身分跟态度,轻盈的微微一礼,抬首正要高歌引唱时,远方一声:「且慢!」制止了这天籁之音将要出声的刹那。
冰心和其他人疑惑回头,只见六匹白色骏马拉着同色的精致花纹车,朝这里缓步踏来,前方和後方各有六匹黑马和强壮士兵做开路动作,场面隆重而浩大,此番准备居然不输给伊妃贝儿的派头。
看了眼马车敞篷上的白色旗杆,有黑线黑纹的白色老虎做图腾,是哪一国的阵势,就算冰心用膝盖想也完全清楚。
果不其然,刚刚那为首的白虎国士兵杨擎,马上躬身朝向带领马车的其一黑马上男子,深深一拜:「参见右司令大人。」
後方士兵也跟着作礼,口中都高喊那句话。
那白虎国右司令淡淡扫了底下的他们一眼,就开口:「都免礼了。」他再一转眼扫过伊妃贝儿等人,便道:「公子交代了,让你们放人通行,别做些无智之举丢了白虎国颜面。」
杨擎不说二话,领命遵旨。
可是後头离伊妃贝儿较近的士兵显然初生之犊不畏虎,他还是新人,所以没搞清楚眼前状况,居然冒然插话:「可是在上一玄武国那道关卡时,他们居然强迫公子弹琴以测试名号,才准放行!」
话一落,杨擎马上回头急怒喊:「放肆!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吗?冒然插嘴公事,依军法置办!来人,把他捉回大牢,听後审判!」
没想到右司令不领这情面,冰冷锐利的视线扫过他,冷声道:「不必!在高位长官面前多舌,已是死刑,该就地处斩,以立军威!」
刚开口的小兵突然间就被其余士兵压跪在地,他脸色发青的看着身旁另一士兵拔刀出窍,亮光就在眼前闪晃。
现场转变快到让人连眨个眼睛都觉奢侈,白虎国的军威……狠,果然够狠。
如果军律严明得用这种方式作为代价,那麽,她刚刚还真是愚笨,怎麽会佩服?怎麽会欣赏呢?
如果不能以德服人,就算是军令……在想着这些的冰心,下一秒看见杨擎重重跪地,央求道:「此小兵踏入不满一月,未尽到严加管教之行是属下失职,请右司令大人网开一面!」说完用力一磕头,再不起。
「站在前线接触他国代表,乃是项极大重任,不知礼节而多嘴出声,有损我们白虎国军威形象,用人失当,理当与你一同论罪。但念在你不归我旗下所管,待我禀报你的长官左司令後,回头再治你一罪!现在,行刑!」
坚定残酷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冰心心念一过,居然未想後果就先开口了:「等等!」
事後她才觉得自己怎麽会这麽莽撞,别人处理家门事到底与她何干呢……妇人之仁这种天真想法,迟早会害死自己的。冰心如是想。
右司令因为命令再度被人给插上,且还是不相干的局外人士……他脸色铁青,看了下对方站在玄武国宰相的女儿旁边,那麽应该是玄武国的人马,现在这种国丑可不能再有什麽闪失,於是他只好压下脾气,冷声道:「这是我们白虎国的事,就算是你玄武也不该插手干涉!」
从语气中明显透露出的火爆,渐渐於四周弥漫。小总管对白虎国的误判有所不满,她想开口说话,说冰心根本不能够代表玄武国,却简单的被她那熟知她性格的自家小姐给摆手拦下。
伊妃贝儿看了眼冰心,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优雅的转头面向白虎国的右司令,甜美的嗓音轻轻道:「大人这话确实无错。可刚刚这名小兵似乎透露出我们玄武国士兵刁难你们进关卡一事,贝儿想问问这名小兵,此事,可当真?」
右司令依然没什麽好神情,用眼神示意那名小兵可以开口,却没想到得到的话仍旧不是他要的。
後者依然毫无察觉那眼神含意,马上连连点头道:「此事千真万确!我们每个关卡因为国家之间的不同,自有负责侦讯的传递兵,我们的人马快马加鞭传来的讯息的确就是如此!他也听到了公子的琴声!」
瞧白虎国的士兵一开始就摆着不让他们通行的态度,那应该是在他们到这关卡前就知道的消息了。
以这段路程的时间差来说,莫非自己这辆马车刚进入玄武那一关卡後,没多久白虎国他们其实也就来了吗?瞧他们现在这麽晚到,被刁难的事儿,看来十之八九是真的了。
冰心一整个了然,就是因为底下的玄武国士兵这般对待白虎国代表的美人琴师,所以他们才想要报复,也拖伊妃贝儿下水,让她知难道理。
所以就说嘛,国与国的事是最麻烦的了,何况还什麽国家代表,擦枪走火、玩命赔命根本只是小菜一碟!冰心在心里嘀咕着。
「闭嘴!你临死之际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触犯什麽罪吗!」参谋长杨擎大喝一声,对小兵再三斥责,後者脸色发白,但困惑神情依旧,冰心再往那右司令看去,脸真是黑了一半。
对,是被气的。
「杨擎!这就是你所带领的士兵?不知天高地厚!胆敢以下犯上!胡作非为!简直藐视军法到极点!」右司令怒骂着。
小兵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军罪,可眼看今日将死,胆子这个时候也开始大了起来,口气急道:「属下不晓得!真不晓得自己犯了什麽错、犯了什麽罪!军法上,战争上,别人怎麽对我们的,我们不就该怎麽讨回来的吗?他今日让代表我们白虎国的公子难堪,为什麽我们还得迁就、礼让他们呢?我不服!我不服!」
『为什麽是我的错?我做错了什麽?为什麽是我?』
『我没有错!我根本没有错不是吗!这不是我的错……不该是我的错……』
『我没有做错──』
记忆忽然重叠,冰心的手心满是汗,有什麽东西在脑海中闪过,那个景象、那道悲愤哭着喊着的声音……居然是自己的。自己当时就跪在一片冰雪上,不断重复、哭喊着这几句话。
错……什麽错?自己又怎麽错了呢……
冰心还在茫然中,没有过往记忆的她,如今居然因为这小兵悲愤的情绪和以往自己的心情重叠,脑海才突然闪过这些画面,让无意间知道这般潜藏记忆的冰心彻底震撼了。
不过那也只是个杂乱的片段,因为不管事後冰心再怎麽用力想、努力想,通通都没有用,还是徒劳无功。
「说不听的畜牲!来人!马上行刑!到阴间地府忏悔去吧!」右司令挥手,压着小兵的士兵手一抬,刀一挥,眼看这脆弱的颈子就要分离,冰心再也没有时间犹豫和分心,索性这行刑距离离她不远,她不加思索的从腰身拔出弯刀,硬生生挡下了这把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