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四屠河之行除乘坐在马车内的冰心与桂严外,带队的罗字平和其余人都是骑马。前一波运送着二长老的人马,则由资深的罗深为首,带领其他弟子先行一步。
看着若无其事状进入马车内的冰心,月流星有些傻眼。行进途中,他驱马至马车窗口前,不解道:「桂严是你的小跟班,是你诊治时不可或缺的小帮手,他乘马车我是能理解,但你乘马车……又是何缘故?」
行走江湖的人居然以马车代步,怎麽看都觉得奇怪,何况冰心於江湖上,好歹也自称个「医皇」这麽爷们的名儿……
对此,冰心眉头跳了跳,瞪了眼坐对面那一脸专心看窗外、额间还有一抹汗的桂严,心里只想着什麽「诊治时不可或缺的小帮手」,就是没有桂严,她之前不也都自己这麽过来了吗……
得了!一定又是这小子为接近那美人妹妹,所以在她哥面前胡乱吹什麽吧……
冰心想着,之後还有要用得到他的地方呢,也没怎麽拆他台,就不跟他做这些小计较了。
於是笑眯眯的朝月流星道:「也没怎麽,就怕我这诊治时不可或缺的小帮手——」故意拉长了音,「一个人坐马车太孤单了,於是我陪着作伴。」
桂严突地打了个寒颤。
啥?这什麽个理?冰心的解释也太过牵强,一向以狡猾聪明偶尔还带有些小可恶这番评价的月流星(评价人:月花宫夫人),当然是明摆着不信呀不信。
於是贼笑着进一步问:「莫非,医皇不懂得骑马?抑或骑术不精,不能骑马?」
冰心的笑容瞬间僵硬。
她内心不断对着月流星咆啸:谁不懂得骑马、谁骑术不精啊!就没有其他可想到的原因或词儿了吗?你这见识浅薄的人!
当然,为不伤大家彼此和气,也不怎麽想去招惹对方,於是冰心深呼吸一口,以不怎麽和缓的语气回道:「总之我就是坐定马车了,什麽样原因不骑马你管不着,自己骑你的马去,少烦我。」接着拉下车帘。
桂严汗颜一把:小姐啊说好的大家不伤彼此和气呢……
在月流星还想说些什麽时,後头驱马的拓仍旧那副面无表情,仅简短道:「赶路。」
月流星只好一脸莫名的加快骑马速度。
一路上大伙赶飙赶走的,终於在酉时来到了三卯村。
罗字平他们寻着记号,先是在附近一间茅草屋,与罗深和其他弟子们会合,看着二长老平稳的躺在木板上,冰心上前把脉确定无任何问题後,罗字平便留下桂严和几名逸水门弟子照看二长老,接着和罗空罗深其余人等,一块和冰心、拓、月流星他们几个前往四屠河。
四屠河原先便是一条清河,有河的地方便来了人,人多了之後即成了村,即便成了村,当地居民也因与这条河的渊源而未改四屠河、另立村名。毕竟若当初没有这条河,根本就不会有村子的形成。
虽然村子依附这条河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但对离此地遥远且庞大的一国朱雀来说,於管辖内还是称此为穷乡僻壤,故以四屠河为名的村子是否需更名这点也未多加干涉。那只是管辖册上众多村和城的一个名,不足挂齿。
这条河相当宽广,邻近河岸皆是村子,虽这村巧妙的分为东面与西面,但於管辖册上视为同一村。
为方便两面的人马交流联系,村里集资,简单的搭了一座仅有两人宽的木造小桥,其余的大多都是以此为经营的船家,有从北方下来,也有从南边上来,偶尔都会在这条河上物资交流,也形成了定期各方货品交易的小市集。这里虽比不上繁华热闹的大城,但却别有一番远道而来的风情。
可自从这村——也就是四屠河,陆续发生旅客和商团途经此处便失踪的案件,再加上传出殭屍出没的风声,已是无人敢在此处经营买卖,外地人士或商团皆宁愿绕些远路,也不敢再途经四屠河。
现在这村子的情况?村民安否?是否仍有人生存此地?等皆不详,四屠河俨然成了一个谜团,无人愿意接近了解,也无人敢多做靠近。
抑或——曾经接近或试图了解的,都再没出过四屠河。
此刻冰心一行人所在的是四屠河东面,入眼之处皆是一地荒废残败的建筑,甚至疑似被火给烧毁不全的木屋木粱,俱是一片焦黑,就连从前那座架设至西面的木桥,也被烧得剩下一半,另一半的桥道顺着入河去了。众人见状纷纷皱眉。
其中一名逸水门弟子罗颂略有感慨,喃喃:「我半年前经此一地可不是这个样儿……」
虽被称作穷乡僻壤,但这村大多进行河上交易,村长为让这村有可看性,便与村民再度集资於四屠河两端打造杨柳依依风景,那时商团顺河经过,颇见有小号版的小桥流水之姿、风景美不盛收,传出去倒也是个名。
可如今不复当年。
「这村子到底遭逢什麽才如此大变啊……」另一人也低声附和。
罗字平领人绕了一圈毫无所获,没发现其他异常,倒是月流星往那被烧毁的木粱蹲下查看,手指抹了些灰,乍看下还搀杂着绿色的粉。
罗字平问道:「流川兄,你那儿可有什麽发现?」
流川兄……冰心望了一眼那地方,嘴角抽了抽。
这小毒王自来熟的个性可真是令人发指,明明昨晚才被喊做流川少侠,昨早才心怀不轨的图谋人家的钱垠花,现今这发展……明明是把人算计其中,却一点儿愧疚和反省都没有,反是骑马赶路途中,硬要没事找事的与人家聊天,聊着聊着,没多久便把人家罗字平性子给摸熟摸透了,现今还兄弟道称的……
相处得这般融洽,真不知是好还是坏。
算了,这常於五国边界游走的小毒王,大老远的特走这遭,就为代他娘亲还一恩情,又慷慨解囊未趁机搞怪的把那解毒药引给补足了一半,指不定性子还是好的,没歪得太彻底。
若是能改改无恶不作和那老喜欢大开杀戒的陋习会更好。
只见那月流星弯起嘴角,平和道:「无任何发现。」
冰心张望一会,见探查四周的罗家弟子都上来与罗字平说无任何异常发现时,便开口建议道:「这东面怕是被烧得什麽都没有了,不如先去西面吧,上回我是在西面时看到那万人塚,才会注意到屍殂根的。」
罗字平点点头,让有渡河至西面经验的冰心带路了。毕竟木桥毁损,罗字平初步让人看了,确定是无法短时间修复,故也是不指望这座桥了,仅靠渡河罢。
路上需过河到对岸,冰心依着上回人领路的记忆,找条小路寻到一处偏僻河岸,挥开足有一尺高的杂草,果然看见了两艘微些破旧的小船。
罗字平赶忙让人查看船的破旧程度,看是否还能载用。冰心趁此往河面观望,果然距离上回来时一样,都还是漆黑脏污的一片,已不复往昔听人说得清澈透明洁净的那样儿了。
冰心再走近河处细看,漆黑的水下面隐约看得出杂物堆积,甚至是,一双双好似在跟冰心回看的眼睹……
那自然是屍体的。
河内有层叠堆积的屍体,依位置判断,大都是原来东面村民的。应是被火烧着前。
冰心仰天轻叹一口。不管几次,重回到这儿都真的需要有一颗很强大的心脏啊。
拓也跟着来到冰心身後,依然是那面无表情样儿,却开口提醒:「别靠太近了。」
也是,等等被拖下去还得了。冰心点头,一转身,便看到了那两个她其实一点都不想看见的人影。至少今年都不想看见。
那人依然是憨着的一张笑脸,一脸福态、谦卑样貌,跟在他身後的弟弟则是人高马大,足足高了前者两颗头。两人是兄弟,年约二十好几,皆穿着一身带帽的冬衣大袍,惟那鼓起的衣服厚度,乍看下内里似有三件不只,看似惧寒至极才多添的衣服,他俩甚至系着围巾又戴着手套,与现下春暖花开时节不太搭嘎的衣样,看来整体就很异类。
「久违医皇姑娘,别来无恙。」那哥哥掀开头帽,笑着这般道。
後头弟弟张开嘴「啊啊」了两句,随後抿着唇,脸色有些羞赧的点头和冰心打招呼。
冰心只是尴尬的扯起笑脸,回应:「是啊,两个月不见。」顿了下,认真道:「我这回只是受人之托,前来渡河寻找一味名为屍殂根的解毒药材。」
把事儿统统给先说清楚。这是冰心的想法。
但对方却轻摇着头,叹息道:「无论什麽缘由,医皇姑娘毕竟还是重回了四屠河,望可履行那时的承诺。」
冰心眉头紧皱,一时不知该说些什麽好。
其实在那时,负伤离开四屠河前,她被拓稳稳的背着,意识已有些不清了,究竟说了哪些话,她其实已没有印象了。只依稀记得,自己承诺予他……这是确定的。
但怎地有股感觉,在她不清不楚的状况下就这般莫名被推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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