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他」无声无息来到司马映雪的房门前。
光是伫立着,他那灰黑交错散落的长发,和一身红黑色的外袍,浑身散发出的黑暗气息,就足够让人畏惧。一到丑陋的疤自他的左眼蔓延到左颚下,双眼是异常的深红色,光是被那样的眼神盯着,好像就会窒息死亡一般。
上官绝无声无息地来到她床边,右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脸颊,慢慢向下移,转而圈住她纤细的脖子,只是右手并没有施力。他迟疑了几秒,便在她睁开眼之前消失在她面前。
她刚才好像感觉有一种…很压迫的气息在她身边,那不像展逸。
难道是因为怀孕而产生错觉?
她温柔地抚摸着肚皮,嘴角漾起幸福的微笑。想到自己当时还以为自己胖了,真觉得好笑,孰不知是怀孕了。真奇妙。
不管展逸和莫愁之间有的是什麽,她为了孩子,也为了自己,一定要好好活着。她决定了,再怎麽善良随和,都不可能忍受与人共事一夫。
可是…她从来没有遇过这种事情,即使有满腔热血,她也不知道该怎麽做。
「又不是打排球,你在热血什麽啊?」她对自己说道。
大概是因为她真的爱惨了展逸。她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但想到和展逸一起做任何事情,甚至是什麽也不做,她都觉得好幸福,好快乐;而想到会失去他,她就觉得难受到快不能呼吸。所以她想,这就是爱吧。
实在睡不着,司马映雪索性起身来想倒杯茶喝,却被伫立在桌前的黑影给吓到。
「你、你是谁?」司马映雪直觉性地护着肚子,也许是来自于母性的勇气,她镇定地压住想发抖的双脚和声音。
「雪儿…」沙哑的声音自黑影的方向传出:「你怀了他的孩子。」他的声音听来彷佛用尽全身力气在压抑着欲爆发的情绪,像是悲伤,又像是愤怒。
「我…你是谁?我认识你吗?…你不知道我是谁吗?要是庄主知道了,你知道会有什麽後果吗?」她一个弱女子没有武功又跑不过一个挡在门口的男人,只得搬出于展逸,希冀能逼退这个不知有何目的的不速之客。
「哼。」上官绝冷笑着缓步走近她,月光透过窗格照亮他的脸。看清楚他的长相,司马映雪不只看见他脸上的疤痕,更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的那诡谲的气息。她登时说不出半个字,只能慢慢向後退,直到双脚碰触到床铺。
「你说会等我。」
司马映雪被这没来由的一句话给愣了一下。
这是什麽连续剧的台词?这个男人不会是跑错房间了吧?
上官绝颤抖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你嫁给了他…还有了他的孩子?」
「你到底是…」她的声音在看见他手中的手绢後停止。
那个手绢上的绣花,是她从前在司马家中所用的手绢上都会有的绣花。她知道那代表着东西是属於司马映雪的。问题是,为甚麽他会拿着这样一条手绢?
老天爷,最好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难道司马映雪跟这个可怕的男人有什麽暧昧关系吗?
「这手绢我一直留着…我说过,你是属於我的。」
「我才不是!」她突然感到可能会从展逸身边被带走的威胁,一股力量让她抬起头来大声地反驳他:「我不是你的,我也不认识你!你最好趁任何人发现你之前离开这里,否则你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天啊,她徐乐乐到底哪来的狗胆,竟然敢对这麽恐怖的人呛声,难怪人家说为母则强啊,宝宝儿,你千万要保佑你妈咪我长命百岁。
「嫂子?」房门外传来柳之恒的试探的声音,看来是因为听见她方才的声音了。
还来不及回应,上官绝瞬间移动到门内,大掌一击便要连人带门将柳之恒打飞;然而柳之恒也不是省油的灯,轻功一使便跳开了原地。
「你是…上官绝!」那一头灰发和他掌上残留的气息,让柳之恒立即认出那是当年杀了养父的凶手身上极重的魔气。
「哈哈哈,当年武林第一之子,也不过如此。我今日就了结了你的性命,让你下黄泉与你爹相聚。」
上官绝尾音未落,便出招攻击柳之恒,即便武功仅次於于展逸,在上官绝招招致命的威胁下,柳之恒用尽全力挡下所有招式,却依然被他的偏掌击中左肩。他左脚踉跄向後使劲撑着身体,余光瞧见奔跑过来的应双儿。
满心杀念的上官绝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诡谲一笑,便要对双儿出手,柳之恒见状立刻奋力出招打下他欲擒拿双儿的手,在两招之下将他与她们的距离拉远开来。
「你的对手是我,难道你怕了不成?只敢对女人动手?」
「柳公子,都什麽时候了你还想火上加油吗!」双儿扶着吓到惨白着脸的司马映雪,一遍对着早已受了伤的柳之恒叫喊着。
「你闭嘴!」柳之恒眼露慌恐,厉声斥道,让两个女人顿时感到怔忪不安。
「哈哈哈哈,我上官绝要杀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活着离开我的眼皮子。我要带走的人,也没有人能够留下。」
话说完他又迅速向司马映雪的方向移动,大掌在碰到她之前便又让柳之恒给截下。
「想死快点,成全你。」上官绝双脚迈开,在柳之恒反应过来之前便击中他的胸口,他的身子倒地後向後拖行了几步之远,鲜血立即从他口中喷出。
「不!」司马映雪率先要向他冲过去,却被满脸泪痕的双儿拉住。
「姐姐,姐姐不行…你还有孩子啊…」
「不要杀他!我跟你走,你要的是我,你不杀他我就跟你走!」
「姐姐!」
「你不跟我走,也得跟我走。」
在两个女人的哭喊声下,上官绝便要了结了焉焉一息的柳之恒的命,此时长剑销过上官绝的眉梢,让他向後退开。
展逸!
司马映雪拼了命才忍住不喊出声来,方才才见识上官绝如何冷血暴虐,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让展逸分心。
可是见到他出现了,即便担惊受怕,她的心中却同时有了安心的感觉。她相信展逸可以全身而退的。
倒是双儿不解这个戴着面具出现的男人又是谁。
「姐姐,你说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好人。」她紧紧抓着双儿的手说道。激动之情难以掩盖。
「冷面书生,你总算来我面前送死了!」
「废话少说。」
于展逸左手一个运气向上官绝打出,後者接招後不甘示弱地朝他迈进,以着凡人看不清的速度对他不断出招。
过了十几招後,两人的体力似是未耗损半分,还是以同样的速度厮杀着,最终是于展逸突如其来後退几步,再使出了让上官绝瞠目的招式,同时也让他招架不住而被击中倒地。
「你!…」
于展逸看着他那震惊的表情,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你以为凭你那残缺的邪云孤掌就能够称霸武林?这些年你虽以血刹之名称霸武林,难道都没发现过你自己无法再突破了吗?武功被你这种魔气万丈之人所使用,根本是一种耻辱。」
「…不可能!我早就烧了秘籍,世上根本不会有人知道邪云孤掌第四式!」
于展逸冷笑不语,显然不预备告诉他任何真相。
「哼,只是你错了…当年我虽练成第三式便走火入魔,几乎失去所有感受…」上官绝抬眼看向司马映雪,脸上充满着痛苦之情:「若非她,我这辈子绝不可能再去在乎任何事物。」
闻言,司马映雪瞪大了眼睛,正想开口斥责他,却想起他手中的那条手帕。
这其中一定有隐情…但是她对於映雪的过去什麽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于展逸剑尖抵住他的咽喉,脸上充满阴沈地瞪着他,下一秒就要动手杀了他,却在上官绝一句话让他霎时停手。
「她爱的人是我,是你强娶了她。」语毕,上官绝徒手抓住剑锋,另一只手出掌欲击退于展逸,所幸他敏捷地躲开,却也让两人拉开了距离。
「展逸!」司马映雪忍不住喊了他的名字,让于展逸和双儿同时愣住。
「庄、庄主?」
于展逸身体僵硬了一下,没有摘下面具,依旧侧脸对着她不发一语。
「当我再回来之际,我会带着我武林第一的名号离开,也会带着我的女人离开。」丢下这句话,上官绝负伤离开了山庄。
原想跟上去了结了他,却因为双儿一句呼喊让他止步。
「柳公子!」双儿双手颤抖着想扶起柳之恒,却发现自己力气之小而未能移动他半寸,只能不知所措地掉着眼泪:「庄主…柳公子…」
「立刻去找大夫。」于展逸将半晕半醒之间的他扛起,经过司马映雪的时候他顿步了下,旋即匆忙往柳之恒房里过去。
这一掌让柳之恒大伤元气,身体不停发着高烧,原本还能短暂清醒过来说话,後来也陷入昏迷,情况时好时坏。
在双儿的恳求下,于展逸便让她负责照料柳之恒的伤势;碧玉则在双儿的举荐下被安排回去照顾司马映雪的起居。
此时古莫愁来到了柳之恒房外打算探视他,却在不远处遇见了满面愁容的司马映雪。她眼中含恨地瞪着司马映雪的肚子,巴不得立刻推倒她让她流产。
是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躲在暗处里看着一切,也让她听见双儿对司马映雪叫喊的话。没想到她还没得到于展逸的心,这个贱人就先怀了他的孩子。
哼,不过不要紧。古莫愁诡谲一笑。她也听见了血刹坦承跟她之间有奸情,这绝对是老天在帮助她!
「唉…不知道柳公子的伤势可好?」古莫愁装模作样地站在司马映雪身边,後者则惊了一下才回神过来。
「大夫说情况很难控制…」
她仅进去看过一次,就不想再呆在里头。因为…她自责。
那个坏人是因为她才出现在这里的不是吗?尽管她不知道究竟过去发生了什麽事,那个男人又是如何与身处在戒备森严的司马府邸中的映雪结识的?
此刻除了那个男人,没有其他人有答案。
「唉…映雪妹妹,你也真是…怎麽做得出这种事情呢…」
司马映雪瞬即抬头看着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这…」
于展逸满面倦容地从房里走出来,抬眼就看见她慌张的神色。
却不知她不是心虚,而是不知该从何辩解。司马映雪也许真的做了什麽,但她徐乐乐敢对天发誓,她心里只有展逸一人!
「大哥对你这麽好,你这又是何苦呢…」古莫愁刻意提高音量,说完後便向房里走去。
经过于展逸身边时,她向他点点头,又回头看了司马映雪一眼。
「大哥…映雪妹妹她…」
「这事你不必管。」他的眼神自始自终都看着司马映雪。
「我知道,就是…映雪妹妹她有了身孕…」
于展逸这才震惊地看向她。
「你说什麽?」
「我说映雪妹妹有了身孕,」古莫愁佯装感到安慰的表情,下一秒又迟疑地开口说道:「谁知道…谁知道她竟做出这等事。」欠了欠身,她没等他回应便走进屋内。
「你跟我来。」于展逸走到司马映雪面前,生硬地说了这句话便径自走向他俩的厢房。
碧玉见状,想起双儿说过的,无论如何都要呆在雪姐姐身边,尤其是当她要独自与任何人在一起的时候,包含庄主。她赶紧搀扶着司马映雪跟上去。
「你下去。」
「庄、庄主,雪姐姐有了身孕,大夫说…」
「滚。」他转身过来冷声说道,眼神中有着两人从未见过的冷冽。
碧玉颤抖着双手和双脚,正在犹豫时,司马映雪突然拍拍她的手。
「下去吧,碧玉,没事的。」她点了点头,说服碧玉先出去,她这才说了句「是」,不安心地走出房门,犹疑地看着两人,遂缓缓将门关上。
于展逸走到她面前,右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即便她的眼神一直都看着他,因为她不要看来心虚的模样,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