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相思聲聲】 — 第一章《陰錯陽差,指婚(2)》

此时,一阵细微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跟着响起的女音她识得,那是陪嫁的丫鬟。

「进来吧。」将倾斜的凤冠扶正,心底不停地咒骂着发明这款嫁衣的人,层层叠叠的内外衣穿上身就已经够闷热的了,还得戴上这少说也十来斤的珠帘凤冠,表面上看起来是华美贵气,实际上是她纤细的脖子有被折断的可能。

看得出她的笨手笨脚,喜儿不疾不徐地踱步来到她的身边,轻笑着替她将凤冠调正。「格格……不,现在应该叫你福晋了,请再忍耐一些时间,酒宴结束後王爷就会进来替你揭头巾,喝过酒後这身喜服与凤冠就能除去了。」落水後的格格性情和之前大不相同,不但不爱那些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连皇族格格特制的旗装也嫌活动不便而少穿着,反倒是偏爱一般姑娘的衣裙,说是穿搭简单又纯朴。

「这句福晋就省了,还是格格听了较习惯。那麽那位王爷什麽时候才要进来?我已经像个呆子般傻坐在这里三个时辰多了,不能喝水吃东西,就连洗手间也不能去,结什麽鬼婚啊,摆明是折腾人嘛!」嘟嘟嚷嚷地宣泄不满,她不停扯着掩面的珠帘,真想啥也不管地脱掉这一身累赘,她已经开始想念牛仔裤和T恤。

「洗手间?那是什麽地方?」喜儿脸上有着不解,格格落水醒来後时常说些旁人都听不懂的话,有时解释半天她们也弄不太懂真正的意思。

「尿急去的地方啦!也不想想女孩子憋尿本来就容易得膀胱炎和尿道炎,没半点怜香惜玉体贴老婆的心,还好意思学人家娶老婆,哼!」

喜儿的嘴惊讶地张大又合上,像是听见了什麽极为可怕的事情,跟着快步打开房门左顾右盼一番确定外头无人才又关上。

「咱们的好格格啊,你方才那些话要是让旁人听了碎嘴传了出去,很可能会惹怒王爷,奴婢恳求格格往後类似的话不要再说了,免得有心人趁机搬弄招来非议,对格格名声有损伤。」说着说着,喜儿竟跪下了。

不过就是几句抱怨的话,哪来这麽严重的後果?帝王制度的统治下让人有苦不能言、有怨不能吐,难怪会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情况发生。

「知道了知道了,快起来吧,早跟你说过了别动不动就下跪,你膝盖跪不疼我倒是给你跪得头晕。方才那些话当成玩笑听听就好,犯不着每句话都跟我认真。」

古人真是一点幽默感也没有,常常一句话就吓得他们磕头痛哭……唉,以後连说话的方式都要当心啊,好麻烦啊!「对了,酒宴还要多久才能结束?那位王爷不晓得喝酒过量不但伤肝,连心肺脾肾都一并伤了,他不怕短命我还怕人家说我克夫哩!」

不是她爱催那位酒鬼王爷,而是他不进来她怎麽脱掉这一身赘服?在这麽闷热的夏季,古代又没有风扇冷气可以消暑,怕热的她老早就一身汗流浃背,脸上油汗混和原本精致的妆容八成花成了土石流,等会儿掀头巾非得吓着那位王爷不可。

「什麽短命克夫?!呸呸呸!格格你怎麽又来了,不是才刚跟你说过不可以这样议论王爷的吗?出嫁前福晋的叮咛难道你都忘了,事事都要以王爷为中心,要想办法获得王爷的青睐讨他欢心,这样你这个正福晋的位置才能稳固啊!」喜儿将她那名义上的额娘训诫的话再次搬出来原地重现,那说话的口气和模样都像极了额娘,怪不得她能够跟着陪嫁,其重要性可见一斑。

其实这次出嫁多少也包含政治因素,遽闻她的两位姐姐都先後嫁给了当今皇上,而且两个都相当受宠,而这位睿亲王听说在朝野皆是响叮当的人物,就连皇上和其他亲王见他脸色不悦都得畏惧三分,能够成为他的正福晋无疑是替娘家尊贵姻亲的地位更上层楼,这也是这段婚姻带来的最大利益。

思及此,她忍不住叹气,曾几何时她竟成了名利权势下的牺牲品,没有爱情作为基础的婚姻能长久吗?她实在很怀疑。

「如果可以,我真想忘了,然後快快乐乐地做自己,不受拘束地生活……」格格的身分、阿玛的期望和额娘的交代、指婚的圣旨以及睿亲王,她多想忘了这烦心的一切。

什麽叫悲从中来她现下可以体会。莫名其妙地落海来到这里已经够倒楣的,还得因为一道圣旨连反对的立场也没有被迫嫁人,成了什麽嫡福晋,这对她来说简直是一场恶梦,巴不得睡一觉醒来後发现自己在垦丁,而不是留在这个时代任人宰割。

喜儿杏眼圆瞪,像是她说了什麽不可思议的话,过些时间才回过神来,讶异非常地看着她。「格格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改明儿个奴婢请大夫替你瞧瞧可好?或许治疗一段时日格格的记忆能够恢复也说不定,不然这儿可不比自家府里,格格失忆的事情总不好大肆宣扬,万一说错了话可就麻烦了。」

「大夫开的方子我不是已经喝些时日了吗?也不见有什麽起色,别浪费钱和药材了,过往的一切就随风去吧!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後种种譬如今日生,做人不该拘泥在过往,该珍惜的是当下和未来。」说实话有时觉得失忆这藉口还挺管用的,至少它可以COVER掉她不小心露出的马脚,让周遭的人相信她就是那位落水的格格,而不是三百多年後来的假冒货。

「什麽死什麽生,唉啊格格你说的喜儿不懂,但是喜儿必须要提醒你一件事,这桩婚事可是你向皇上求了好久才成的,所以面对王爷你可不能再用刚才那样的态度,否则很容易失宠的。」王爷向来不喜欢格格,这下被硬逼着娶心里肯定不情愿,往後对待格格的态度肯定不好,万一格格再乱说话惹怒他,这下真的就等着被冷落了。

「你说什麽?!我求来的?!」像被针扎到屁股她自床上惊讶地跳起来,本就摇摇欲坠的凤冠让她连扶都来不及就直接掉落地面,连带着扯断她一大撮发丝,痛得她连SHIT都飙出口。

喜儿被她的反应吓一跳,但很快就要上前将凤冠重新戴好,但她关心的是刚才说的那些话,按住喜儿的手要她别忙了。

「你还是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给我听好了,免得失去记忆的我又说出什麽话惹恼那个王爷。」他本来就不愿意娶这个格格,却因为皇命不得不从,心里肯定积了很多怨恨,要是她不小心扰惹毛他,李代桃僵,成了代罪羔羊,他把怨气都出在她身上……

哦,不不不,这时代没有家暴专线可以拨,她也没法拿着验伤单上法院诉请离婚,到时不就成天得担心他哪时又找她练拳头?

「格格,我晓得你受伤失去记忆,但没想到伤得竟然如此严重,连你爱了好些年的王爷都忘了,看来访间的大夫是治不了你的伤,还是请王爷进宫请太医来替你诊治说不定还有痊癒的机会。」喜儿甚是同情地望着她,语气中充满怜悯。

明知喜儿这些话是出自於对她这个主子的关心,但怎麽听就是觉得有那麽点刺耳。「其实恢不恢复记忆对我来说也不是那麽重要,你只要把你所知的睿亲王是怎麽样的一个人,大概要地说给我听,这样我也比较能找出和他和平相处的模式。」身处这种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女权意识还是安分点别太高张。

就这样喜儿开始给她讲述有关於这位睿亲王的众多事蹟,战功彪炳、雄才大略、足智多谋,是八旗中最为杰出的将领。

将领?看来她不是来到康熙雍正交替的时代,那她之前看的梦回大清不就一点用也没有?完了完了,穿越频道的文章看没几篇,这下真的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这些资料太笼统,再多说点关於他个人的事情,例如个性嗜好之类的。」投其所好,只要不去戳破他的罩门,地雷应该是不会乱爆炸才对。

喜儿思索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对了,听说王爷心里一直深爱一名女子,甚至为了她让嫡福晋的位置悬空多年,无论有多少皇族千金自动托人上门说媒想嫁给王爷,最後也能落个侧福晋的名份。」

「啊……那我不就破坏了他的痴心守候,从他心爱女子手中硬生生抢走正福晋这个名份?君子有成人之美怎可夺人所好,不行不行,这婚万万结不得……」

蓦地,喜儿扑通一声跪在她跟前,激动地对着她哭求:「是喜儿的错,喜儿该死,不该多嘴……一切都是喜儿的错,喜儿该死……恳求格格不要因此抗拒这桩指婚……一切都是喜儿的错……」说哭就哭,语气带着浓烈的哽咽,她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将自己的脸颊打得啪啪作响。

等等,现在又在演哪出?不是好端端聊天吗?怎麽突地玩起打巴掌的游戏了?「别、别打了……你在干什麽啊!这样打不痛吗?有事好好说,别激动、冷静点,好吗?」她顾不得什麽嫡福晋的身分有多尊贵,冲下去就和她跪着面对面,一把揪住她自残的手,柔声柔语地安抚她。

喜儿见她这麽一跪,哭得更激动了,嘴里不断地忏悔着自己的碎嘴,喊着嚷着都是她该死,幸好她的手被抓着才没又表演左右开弓的本领。

「好了,别哭了,动不动就该死该死的,把自己的生命看得如此轻贱,你怎麽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父母?」

被她这麽一吼,喜儿倒是暂时停止哭泣。「格格……喜儿自幼父母双亡,我是被姑姑给卖进王府作奴婢的,算算日子也有五年了。」像是被触动伤心的往事,喜儿的眼眶的泪又冒出来了。

哦,原来如此,贩卖人口在古代竟是如此稀松平常之事?!「那你卖身为婢的期限若是到了,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伺候我吗?我发誓我会把你当成好姊妹对待的。」她做出指天立誓的动作,毕竟来到这个全然陌生的朝代,身边的人是熊是虎都是个未知数,有个可靠的人在身边总是好的,免得小命一不注意就被收了。

「格格千万别这麽说,折煞奴婢了……」喜儿简直吓坏了,直朝她磕头,边流泪边说:「姑姑当初收了钱卖掉的是奴婢的一生,此生奴婢是不可能离开王府了。虽然我是在格格落水後才真正被配来服侍格格,但是这些日子格格对奴婢的好奴婢铭记於心,能跟到你这麽好的主子是奴婢三生都修不来的福气,奴婢是绝对不可能离开格格的,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格格不要喜儿了……」喜儿泪眼委屈地望着她,彷佛害怕真会有这麽一天。

「放心,绝对不会有这麽一天。」紧紧抱住喜儿,哭得发颤的身躯让她深切地感受到她是真心服侍这个主子,「对了,你今年几岁?」

「回格格,奴婢今年刚足十三岁。」喜儿将她稍推开,拿出绢帕替她擦掉脸上不知何时花掉的妆容。

「很好,那我就是姐姐,从今以後你喜儿就是我的妹妹,天塌下来有我这姐姐替你挡,你不会再是孤身一人。」她嫌绢帕擦拭太慢,乾脆拿起一旁摆着的水盆和毛巾将自己脸上花掉的妆彻底擦乾净,呼,脸上没有负担的感觉实在很好,皮肤的毛细孔都得到救赎般拼命呼吸。

「格格……你、你……」喜儿被她的真面目吓得结巴,一句话说半天说不全。

「我?我怎样?没化妆太丑吓着你啦?若是这样我想你得早些习惯,因为我实在不习惯那些花花绿绿的颜色弄在我脸上,厚重又闷热,活像顶张面具似的。」

「不、不是……不是这样……格格你这样……好美哦!而且你的皮肤怎麽变得这麽白皙,难道那个湖水有改变肤色的效果?现在的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我们大清女子该有的健美黝黑,反到有种汉人女子纤美柔弱的感觉。」在王府为婢来来往往她见过不少尊贵格格,每一个都是皮肤黄黑脸上画着精致的浓妆,从没有一个敢像格格一样在下人面前洗尽脂粉露出真面皮,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乾笑两声,她实在不晓得该怎麽回答,在台湾美白的重要性几乎就跟喝水一样重要,诚所谓一白遮三丑,所以她很认真地防晒做美白,哪知道换到了清朝她的白竟成了一种特殊,足以让人啧啧称奇。

「呃……喜儿,你那个卖侄女求荣的姑姑如今在何方你知道吗?」识时务,她岔开话题。

「她自从拿了钱以後就再也没来看过我了,所以我也不晓得她在哪里。格格怎会无缘无故问起喜儿的姑姑呢?」

「当然不是无缘无故,我找她当然是要教训她,竟然为了钱把你卖了,那不就幸好王府肯收你,不然她肯定把你卖去更不堪的地方。」例如青楼妓院。

「喜儿感激格格的错爱,喜儿以後会对格格誓死尽忠,以报答格格对喜儿的好。」

「好了好了,这些话听了生份,以後别说了。刚才那些巴掌肯定很痛,你瞧都肿起来了,以後不许再这样了,天大的事情都可以沟通,我可不想成为虐待下人的坏主子。」她轻抚那红肿的痕迹,心疼地训诫喜儿不可再犯。

喜儿呆愣着,尔後突然放声大哭,像是要把多年当奴婢的委屈心酸都哭出来。

她的手就这样搁在喜儿的脸颊上,突然有股滑过心里的水气,她知道那是倒流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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