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良賦 — 或許也是別人的良藥(一)。

日本一般餐厅关的时间早,组里几个人还打算去居酒屋喝几杯,不过大部分的人还是决定回饭店补眠,毕竟这趟出差除了来的第一天以外,也就只有今天晚上能够好好休息了,所以十点半出了餐厅,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往饭店走。

从餐厅到饭店的路不短也不长,在深夜的风吹下特别舒服,她和傅于言走在队伍的最後面,走过大大小小的桥,经过几个灯火通明的大街,几个温馨的小巷,她在路上看见了卖地瓜的阿姨正要下班,要傅于言给她买了一个,卖地瓜的阿姨用着简单的英文和比手画脚称赞了梁弦安长得很可爱,用阿姨的话来说,像颗番茄一样好看,梁弦安自己是没有理解这个形容的,但这却让傅于言有新的称号能打趣她了。

傅于言则在回程路过的便利商店买了六瓶清酒,加上两瓶啤酒,又替梁弦安买了一瓶温牛奶,她在结帐时忍不住念了一句,「你一个人喝这麽多啊?」明明刚才晚餐时也喝了不少。

傅于言付了钱,回头挑着眉和她说了一句,「要不要跟我一起喝?酒酿番茄听过没有?」

……不要,没听过。

牵着手在日本街头慢慢逛着,还算是挺浪漫的,不过一直打来的电话倒是有些煞风景了。

到饭店楼下,梁弦安第三次把响起的手机拿出来挂掉时,傅于言从旁瞥了一眼,犹豫了下开口,「谁打来的?」

「苏岐,」她把手机放回口袋,摸出房卡,看起来不大高兴,「最近不知道怎的,老给我打电话,别接就好。」

其实梁弦安一般是不会不接苏岐电话的,不过苏岐明知道她现在人在日本,这个打电话的频率实在不自然,特别她又有种不大好的预感,总觉得苏岐的电话和这几天拼命打来的电话要讲的是同一件事,所以她就乾脆一通也不接,越洋电话费可昂贵的。

傅于言先是点点头,跟着她进到饭店上了电梯,左顾右盼之後,「或许你应该接一下。」

试着假装什麽也不知道,乖乖的站在她身後等她开门,看见梁弦安疑问的眼神後接着解释,「我的意思是,或许他有什麽急事?打了这麽多通──」

「别装了,」她呿的一声转开门,懒得回头看他,直接往床上一瘫,「我知道你跟他讲过电话的。」

「你怎麽知道?」实在太过惊讶,连掩饰都忘了,只是担心梁弦安把全部内容都听了,「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通话纪录。」她叹了长长的一口气,重新坐起来盯着他,「他有什麽要事跟我说吗?」

「嗯,」他坐到她身边,把牛奶拧开递给她,顺势握着她的手,特别严肃,「爷爷住院了。」

「严重吗?」梁弦安也跟着微微皱了眉,声音变得有些委屈。

「听说是不大乐观,所以你或许要打通电话确定一下,但前提──」

「其他事情等会说,我先打个电话。」

梁弦安挣脱了他的手,拿手机拨电话,对面不到一秒就被接起来了。

「梁弦安小姐,你可终於肯接电话了啊!」苏岐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还以为你玩疯了,电话都不愿意接了。」

「爷爷还好吗?怎麽回事?」她才没时间跟他闲聊呢,越洋电话只能用在傅于言身上,其他人一秒都很奢侈。

「刚出院,精神好多了,不过就是那样,」他轻轻的呼了口气,「医生说,年纪到了,身子里该不好的也都不好了,爷爷以前又喜欢重咸,身体负担太重了。」

梁弦安知道他的意思,也就是爷爷虽然现在顺利出院了,可身体也不像从前那麽健康了,所以不知道下一次什麽时後又会再住院,下一次住院又出不出得来。

如果是这次呢?她没有接电话,人也不在爷爷身边,那会如何呢?她突然有些後怕。

「我明天回去看爷爷。」和高子非说一声,她想他是会同意的。

「不不,你好好工作,爷爷现在很好,结束再回来就行了,因为回来有别的事。」

「怎麽?」

「你父母亲回来了,你们应该好好聊聊。」

梁弦安早就猜得差不多了,但她其实挺讶异苏岐会这麽劝她,「凭什麽?」

这三个字最能代表她现在的心情,没有不屑,没有责怪,只是单纯不懂,他们在她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凭什麽要她像是没事人一样。

「我希望你能圆满。」

「圆满什麽?」她苦笑了两声,傅于言在她旁边握了她的左手,她转身给了他一个笑脸,继续回答,「我不想讨论这个,我们回去再聊。」

苏岐还来不及说什麽,梁弦安就把电话挂了,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抓起傅于言放在桌上的清酒,闷了一口。

「还好吧?」傅于言的第一个反应,下意识拿走了她手里的酒瓶。

梁弦安的酒量他是不清楚的,本来看她房里的酒瓶,以为她是习惯喝酒的人,不过看她一口脸就红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误解了什麽。

「傅于言,」梁弦安的眼神已经逐渐涣散,撑着下巴笑得有些恍惚,「你早就知道了对吧?」打了一个嗝做结尾。

「嗯。」他点点头,没有任何解释,也不做任何评论。

她稍微抬了他的手,就着他手里的酒瓶又喝了一口,而後低下头,「那你,也会这麽劝我吗?」

问完话她重新抬头,盯着傅于言的脸,两只眼睛眨呀眨的,好像是想让自己看得清楚,可每随着她眨眼,眼眶里的水就向外溢出了一些,视线就越来越模糊了,嘴唇也越发抖得严重。

「别喝了,」他皱着眉,直接把酒放远,顺手抽了床头边的两张卫生纸替她擦眼泪,梁弦安的情绪那麽不稳定,特别是因为这种事情,她一流泪他就觉得很舍不得,「不会,你要见也好,不见也好;要原谅也好,不原谅也罢,只要是你的一切选择,对我来说都是唯一,也是最好的决定。」

「我不知道,我好怕我会後悔。」傅于言越擦,她的眼泪就更不可收拾。

她还没有那个宽广的胸襟去原谅,伤害自己这麽久的人,可她同时也害怕如果现在不去原谅,未来哪一天,她开始重新渴望起父慈母爱时,一切就都来不及了,那她应该怎麽办。

「不论如何,後悔也有我在,」他捏了捏她通红的脸,「真正爱你的人,不会因为时机改变对你的爱。」

就像他一样,即使梁弦安当初不愿意回头原谅自己,他也不会因此放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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