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门内传来低沉的嗓音,蝶儿推门而入。
那是间精致的小房间。里头遭夜色笼罩了,显得阴暗而冰冷。
令她讶异的是,她从未注意过的──夜色下的水晶吊灯,绽放着柔和的银色光晕,更显得高雅而不庸俗,美得令人屏息。
格尔背对着她,坐在一张木桌前,他消瘦的手指轮流轻触桌面,弹着一架隐形的钢琴。
「是我。」蝶儿柔声道。有些不自在的倚在门边。
他没有回首。
「母后要我替你送汤。」她抬头,玻璃的天花板可以直接望见闪烁的星空,蝶儿认为那是最美的壁纸了。
无语星星一片死寂,蝶儿不安的咽着口水,却就此禁声。
直到他转过身。
「啊...公主殿下。」他的嗓音低沉,不带一丝惊讶。
她将汤端上前去。他伸手接过,轻触到她的指尖。
格尔的手异於常人的苍白、冰冷,蝶儿不禁用手覆上他的,冷热交锋,他的手却没有因此升温。
格尔打掉了她的手。「原来皇室都这般教养。」
蝶儿受到了狠狠地羞辱,她瞬间回到公主的高姿态。「原来一个小丑也是这般对待公主,多麽的受教!」
他爆出一串尖锐刺耳的笑声。「公主?」
蝶儿跌坐在他柔软的床上,脸火热的燃烧着。「正是。」
「得来不易的身分,珍惜点吧。」格尔收起笑。
蝶儿直视他未卸下妆的惨白面容,冰冷又强硬。他有着令人称羡的深邃轮廓,尖瘦的下颚,棱角分明、阴暗,却又有种美丽的堕落感。他的鼻子并不挺拔,也别有一番风味,他暗沉的黑眼朦胧,他小嘴的柔软弧线凝结在那一瞬间的完美,女神维那斯见了都会忌妒的发狂。
他的一切的一切,是如此和他的身分相抵触。
他的美,他天使的出众容貌,他魔鬼般的魅力,散发着地狱诱人的香气。
多麽甜美的毒苹果!
她就这麽望得出神,而格尔则从花瓶中抽出一朵盛开的白玫瑰,把玩着发楞。
待蝶儿回过神,是格尔开了口。「恕我失礼,公主。我想我把你的礼物遗忘在你的头发里了。」
蝶儿半信半疑的将紧缠的辫子放了下来。
格尔起身替她取下发中的各种饰品。他的动作轻柔而熟练,令蝶儿不禁怀疑他是否曾经为乌克莎如此。
在一会儿後,床上四处已散落着发夹、缎带和宝石饰品,还有几朵小鲜花。
蝶儿轻轻顺开长发,一样东西从发中滑了出来。
「哇!」她拨开头发,一把冰凉的木梳落至手中。
仔细端详,那是一把极为精美的木梳。精细的雕刻肯定是出自着名工匠之巧手,还画龙点睛的添上各色宝石,配上高贵典雅的紫檀,简直美的如艺术品一般。
「拿去吧,」格尔露出甜美的微笑,即使他并不习惯如此。「可别提起是我给的。」
蝶儿点头答应,视线仍离不开梳子。
天哪!格尔厌恶的对自己抿起嘴。微笑使他痛苦。而对蝶儿微笑更是令他自己反感,彷佛是一种罪。
或许他对蝶儿而言是还带有陌生的,是个刚停下脚步打招呼的路人。但蝶儿却是他从素未谋面时就已深深烙在脑海的名字。这两个字一直悬在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不时搔弄着伤中埋藏的仇恨,使伤口迟迟无法癒合。
他对她的,说恨有些牵强,不如说是一种与生命共存的意义。
人总要把往事寄托在某些他们还看的见、摸的到的人事物上。我们喜欢把过往投射在现在上,替那些倒下的人爬起来,延续他们的精神和情感,爱或恨、情与仇和缘分。而那也是为什麽人常一错再错,活着的人去重蹈那些死人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