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如曦的计画跟叶景淳不同,叶景淳计画在夜里庆祝,但她想来个措手不及,因此首先得把叶景淳拐到外头,让他们在客厅里藏好,待他一无所知地走进屋内才让各处躲着的人们跳出来制造惊喜。
叶景淳被陈如曦气得出去走动了,正是几人布置的时候,陈如曦几分钟後便从後院转了出来,她一改先前在餐桌上的愤恨或一早见到的憔悴,轻轻松松的掀了帘子走出来。
看见李彦霖坐在沙发上还打了招呼,「谢谢你把家里别墅借给我们庆祝。」
「不会,不过是我爸的房子,跟我无甚关系。」
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陈如曦面色不改,「虽然如此也是谢谢你还有其他人配合我了。」
「你准备甚麽时候找阿景进来?」他问。
她走过去窗边探了一眼,叶景淳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他在下棋?」
李彦霖看了一眼,「应该是,桌子上有棋盘,桌子里有副棋。」
「喔......」
她不说话了,期间陆陆续续有人从後门进来,走进客厅里,没几分钟,客厅开始热闹了起来,还有人拿了拉炮出来分,商量着等会儿要躲哪里,一股欢愉的气氛油然而起。
李彦霖原本没注意,但等他注意到时发现陈如曦还在看窗外,好奇的看了一眼,原来不知何时吴安雅也坐到石椅上,跟叶景淳下起棋来。
她也发现李彦霖的目光,转过头缓声的说,「应该不需要去找景淳了,安雅会劝他进来。」
「你怎麽知道?」他问。
「因为安雅对於『欺骗我』这件事怀抱愧疚,她应该很生景淳的气吧,中午又闹了那麽一场.......她应该会劝景淳来找我道歉。」
「.......你很了解吴安雅?」
「是啊,我们是三年多的同室室友.......安雅她,很好懂。」
也不晓得吴安雅听见这样的话做何感想,李彦霖把手插在口袋哩,对陈如曦说:「我觉得,其实你挺狠的。」
「我不狠,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罢了。」
「吴安雅何其无辜。」
「无辜?她对景淳......也是私心作祟,你何必只说我。」
李彦霖没有回话,他看着叶景淳状似想要起身,离开了那扇窗户往门口走去,但当他开了门出去,正巧见着叶景淳风风火火的走过来,他装作不知迎上前问了一句,「去哪?」
叶景淳咧了咧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不起啦,」错身而过时补上了一句话:「你问安雅吧。」
让陈如曦说中了,李彦霖心里沉了沉,往那石桌走去,他看着吴安雅一派轻松地望着他,随口问了一句,「发神经啊?」算是接上了叶景淳刚才的话。
吴安雅脸上带着浅浅的无可奈何,对他说:「原谅他,他只是恋爱疯子。」
他走上前,看见了那桌面上的一盘残局,那是一盘下的很惨烈的棋局,黑棋几乎吃光了红棋,硕果仅存的帅与仕在场上负隅顽抗,他看着那盘棋,心里却是一股怒气冉冉升起,他勉强地压抑着情绪问:「你的棋怎麽不下完?」
「你看我不是快输了。」吴安雅说。
她回视那盘棋,自嘲说:「都剩下帅跟仕了。」
李彦霖抬眼望向她,「所以你认输了?」
吴安雅按着桌缘伸直手臂,悠闲地说:「不,我赢了,他急着认输去找人呢。」
「呵呵。」他勉强笑了笑,却不带任何愉悦的情绪,相反的,他觉得生气,气得有些发闷,他觉得有些後悔,後悔没在一开始就告诉吴安雅真相,但他又深知自己并不是那麽容易下定决心的人,因此吴安雅的委屈,也只能先忍了。
看他半晌不说话,她歪了歪头,反问:「你不问我他怎麽了?」
李彦霖轻按桌面棋子,「你这是下棋呢,还是下情?」
棋局反映着心思,他看懂陈如曦口中所谓的吴安雅的私心,但在他看来,这点情绪不过是人之常情,抱有好感又算甚麽?问题是她有没有表现出来或者试图越界。
他几乎能猜到吴安雅抱着甚麽心态来下这局,她让叶景淳赢,但她要告诉叶景淳的是,输赢又如何,今天让陈如曦难受你开心了吗?何必如此委屈自己,只为了争虚有其表的输赢。
在他看来,她又为何要那麽委屈自己?
「啊?」对方有些讶异的看着他。
「哼。」他按着仅存的仕,非常不照规则地直行到楚河汉界,「凭甚麽它就不离左右,还要被方框圈囿。」
吴安雅顿了顿,试探的答:「因为这是规则。」
李彦霖想着对方心意比对着那两人的心态,对此显尽嘲讽,低语、浅笑:「『规矩』这一步走得明哲保身,你一直都这麽做吧?不过,跟这盘自欺欺人的棋局一样,你其实,做得不怎麽样吧?」
「......你这是甚麽意思?!」
他看着她几乎要为此被激怒,却因此卸下那种戏谑,轻声地对她说:「我会帮你的,放心。」
「什麽?」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在吴安雅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她背後的房子里炸开了庞然的欢欣与喜乐,欢呼与拉炮声同时响起,她转而看向房屋,几个呼吸间,表情因此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残酷,但他不想让对方抱着侥幸,因此选择说:「被骗的,其实是景淳。」
吴安雅的脸色发白,她看着屋子的表情复杂,眼神从震惊转而悲伤,她回视他的眼神还有些许狼狈,转而回头去看那盘棋局,叹了口气,自嘲的说:「我还真是傻瓜。」她一手拄着下巴,片刻,默默移动附近的黑车将那枚落在楚河汉界的红仕吃掉。
李彦霖看着她的动作,坐到她的身旁,吴安雅抬眼看他,勉强笑道:「你说得对,插手情侣无疑是去送死。」
他捻了一枚黑子在手上,淡然地回复:「也不是每个人都死得成的。」
她问他:「你刚才,是出来做什麽?」
李彦霖收回手,随意的编出个藉口:「我必须确定景淳会进去找她。」
「是吗?」她又是无语。
他不确定对方是否後悔答应、或坚持帮着叶景淳,但就听她说:「说得真好,也不是每个人都死得成的,把棋子收一收吧,反正没人要玩了。」
他指着靠近她那侧:「桌子下面,有个盒子。」
她找出那个藤编的盒子,他陪她把一颗一颗棋子收好,一时无话,可看得出来她压抑着情绪,几息之後她问他:「她为什麽不告诉我?」
他不确定对方是否有猜到陈如曦刻意隐瞒的心思,但他从陈如曦方才略带怨气的话语不难猜测吴安雅这几天在陈如曦眼皮子底下是甚麽样子,他公允的回答:「也许,是因为你什麽也没做。」
吴安雅抿了抿唇,没说话,似乎同意他的说法,随後又想到了甚麽地问他;「你觉得,景淳会不会认为我也是在骗他?」
「阿景?」他笑了起来:「他认为你帮谁都无所谓,无论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大家一起骗了他,就算你是出於真心也是一样。」
「......」她被这番话刺激的垂下头,李彦霖知道她心里难受,但对方甚至也没哭,只是抱怨似地说:「......真倒楣。」
他喊了她的名字,缓声地对她说:「我还是很欣赏你做为朋友相挺的情义。」
对方笑了笑,「多谢你没笑我。」
但她似乎又想起了甚麽,表情一变,蹙起眉头问他:「如曦究竟是怎麽知道的?她说夏莹打的那通电话是真的吗?」
李彦霖犹豫了起来,陈如曦的事情现在说来彷佛是要挑拨离间,李彦霖看得出来,她对吴安雅怀抱着类似情敌的敌意,可此时揭开了对她来说又有甚麽好处,她只会感觉更加窘迫尴尬,甚至失望难过。
他还是瞒了下来:「她是打了一通电话,我不知道她们说了什麽,可是当晚夏莹打电话跟我说,陈如曦看出来了。而她建议我们,不如改整整景淳。夏莹的哥哥也是刻意找来的,要说她怎麽知道的,应该确实是那通电话。」
吴安雅依旧蹙着眉,似乎不相信他的说法,她接着问:「......你为什麽说,要帮我?」
「你觉得我没说实话?」李彦霖问。
「对。」
对方要发现陈如曦的心思,说容易也挺容易,只消她对她露出一点敌意即可,李彦霖觉得,陈如曦那样的人没那麽容易放过吴安雅,因此选择这麽说:「就像我知道你觉得我没说实话那样,我想,你会希望有人拉你一把。」
吴安雅肯定是不喜这样的答案,可她也只是抿了抿唇,「说甚麽呢。为什麽不讲清楚?」
「你只要记住我会帮你就好了。」
「那我不得先谢谢你了?」她问。
李彦霖笑了笑,她却没再追问,好似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走吧。进去找他们。」
「不生气了?」
「气啊。但是又能怎样,我还不是自己跳下来的,算了,他们开心就好。」
李彦霖弯了弯嘴角,觉得对方这样豁达的个性也挺好的。
然而,他其实没预料到,之後会那麽快就又跟吴安雅讨论到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