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下学期最令人为之振奋的事必然是毕业旅行。
若以昕从开学第一天就听梁书葶嚷着要减肥，然後穿着美美的便服去毕旅。然而，先不说一公斤都没减成，反增胖了两公斤。
「都怪卲季凯⋯⋯」她咕哝，语气倒也没有责怪之意，反倒是让若以昕听了直皱眉的娇嗔。「每次陪他读完书都吵着要吃宵夜。」
若以昕笑了笑却说，「我可能不会去吧。」
「为什麽！」梁书葶瞪大眼看她，「不会是因为韩⋯⋯你男朋友吧？不是吧，高中唯一的毕旅，你居然舍得牺牲？」
若以昕也纠结这件事好一阵子，当韩尚告诉她，他可能会留校自习时，这个荒唐的想法就猛然窜起。
不去毕旅的学生都会集中在一间教室上课自习，那麽她和韩尚或许⋯⋯
「多读些书也好。」若以昕自我安慰道，心里也不知道这个选择好不好，她甚至没和韩尚讨论，就怕他心有愧疚。
「见色忘友。」
「对不起啦⋯⋯」若以昕双手合十，眼眸雾气缭绕，梁书葶最受不了她睁眼不说话的样子，像被人趴皮又削骨似的。
她挥了挥手，「知道、知道，你们俩就是苦命鸳鸯啊！谈个恋爱像是要革命一样。」她又说，「你自己不後悔就好了。」
毕旅为期三天两夜。
若以昕没提前告诉韩尚她留校这件事，想给他一个惊喜。
他们如常前半小时在校门口见面，两人拉着手说着话，绕着外扫区的灌木林走往後门，最後走回各自的教室。
韩尚面不改色，但若以昕知道他今天牵手的力道大上许多。
「自己注意安全。」早自习钟响前半刻，韩尚不忘叮咛。
韩尚语气平实，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妥，不过要是眉宇间不要拧得如此深，或许还有些说服力。
他的表情都在极力劝戒自己不要表现的太不舍，反差的行为令若以昕哭笑不得。只要他的行为与内心有所抵触，他就会试图克制自己，整个人都不自然了起来。
其实韩尚有时也挺好懂的。
「你也要好好吃饭、睡觉。」若以昕碰了碰他冷俊的脸庞。
「嗯。」
他们交往半年，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不得不说韩尚的生活作息、好恶习惯，始终如一，几乎可以说是规律成一条直线。
若以昕笑出口，「好好念书，我会突击检查的啊。」
事实上韩尚自律性极高，根本不需要旁人监督，若以昕就是想和他再说两句。
见她眉眼雀跃，似乎很期待毕旅，想到若以昕在没有他的状况下会和别人玩得开心，而他只能在学校，韩尚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为了不让她在出发的前一刻还在担心他，他嘴上依旧应了声好。
「我进教室了喔。」
「有空就传讯息给我。」在要松手的最後一刻，韩尚突然要求。「虽然没办法立即回覆，但我会看。」
「韩尚，这只是三天的毕旅。」之前他去美国游学营一个多月，也没这麽依依不舍，若以昕都有些受宠若惊。
韩尚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低头握了握她的手。「没有，就是觉得明明那麽靠近，却碰不到的感觉很差。」
在美国的时候，有时差，隔着海，几千万公里的距离，有众多理由可以安慰自己，不是没想过，而是没办法。
然而现在明明在同一片土地上，同样的县市，同所学校，但他却还是被困住了。
若以昕理解他的心情，也明白身为一个高中生居然连毕旅都无权选择，虽然她觉得韩尚对这事大概也是兴致缺缺，但这是回忆啊，一生只有一次。
她抱了抱韩尚安抚他，将脸埋进他暖腾腾的胸口。
有那麽一瞬间，若以昕忽然觉得，他们的反抗不过是在允许的范围中挣扎罢了，事实上⋯⋯谁也未撼动。
现实屹立不摇，虚妄摇摇欲坠。
进了教室，若以昕先和梁书葶道别，朝她撒娇让她带名产回来。卲季凯也来了，据梁书葶的说法，两人目前算是暧昧中，不算稳定，但比以前好太多了。
待二年级全上了游览车後，若以昕也被教务处的老师领往别班自习，学校直接选了留校最多人的资优班当作主要教室。
二年一班。
若以昕当然幻想过自己进入资优班，只是她知道自己的实力在哪，顶多就是作梦罢了。
然而这次的因缘际会让她能够光明正大的出入资优班，原因还是因为男朋友在那她才想留下来，说起来也是挺污辱资优班的存在。
若以昕心里是既忐忑又兴奋，不知道见到她的韩尚会是什麽反应？看他早上那般不舍得，肯定会露出错愕又开心的模样吧⋯⋯
思及此，若以昕的脚步不自觉轻快，表情神采飞扬了起来，就在脚步踏入资优班的领域时，肃静压抑的气氛让她有些後悔了。
但她仍旧选择忽略，责骂自己想太多，资优班的学生也是人啊，还是得吃饭睡觉娱乐⋯⋯若以昕愣愣的望着教室里挺直腰杆振笔疾书的学生们。
资优班里几乎有一半的学生都是留下来自习的，清冷疏离的气息，感受不到热络的友善氛围，每个人都深怕被时间追过，一分一秒都不敢懈怠。
若以昕是认真努力，但从未到废寝忘食的程度。当时在国文课本读到宋朝司马光的这句话，她不以为意，觉得古人就是喜欢夸大说词，但她今日是长知识了。
「进来啊。」老师催促，「这几天都来这间教室，代导待会就来了，有事就找她，联络簿记得让她签，否则视为旷课。」她简单交代两句话就让若以昕进去。
若以昕原先兴奋的心情都被资优班的学习热情给淹灭，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制服，自己的学号。
同年纪、同学校，有些人就是聪明得不得了，有些人就是拼死努力也只能低空飞过。
而聪明的人都这麽努力了，她呢？
若以昕抬头就对上廖凌安错愕的大眼，而她的隔壁桌正坐着韩尚，手边摆着手机但注意力都放在题本上，压根儿不在意其他动静。
若以昕被她盯得不自在，举起手尴尬的打了招呼。
「你怎麽在这？」她的声音不大，但在无人交谈的资优班中足够全班听见了，包括韩尚。
若以昕像是珍奇动物般被所有人打量一轮，大家认出她不是资优班的学生後，便不以为意的埋头做题。
她快速地环顾一圈留下来的学生，⋯⋯先不说都是资优班的学生，即便是从普通班过来的学生，都是百名榜上常见的脸孔。
若以昕觉得自己根本是来凑人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