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碧媛发现自己的心律不整,常常忽快忽慢,好几次都差点停止。
有一天,她在开车回家的路途中,突然觉得快要窒息,马上绕道去挂急诊。
经过几天精密仪器的检查後,医生发现她患有遗传性的心脏疾病。
後来,她尝试非常多不同种类的心脏手术,但效果都不佳,身体状况依旧不见起色。
一天夜晚,常碧媛独自一人在公司加班时,突然感到心跳加速、晕眩,她想加速完成工作,赶紧回家休息,缓解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却从此倒地不起。
第二天一早被打扫阿姨发现时,她已经全身冰冷僵硬倒在地上...
吴诺说话的声调越来越低,他说:「我们都没来得及跟她说再见,她就这样离开了,老实说,她虽然忙,我们也很少交流。但是你一定很难想像,一觉醒来,你的妈妈就躺在冰柜里,而你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时间真的很捉弄人,往往坏人都会活得比好人长久。」
我虽然有点昏昏欲睡,但是却始终不明白我该如何看待:「在这段感情里,到底谁对谁错呢?」
吴诺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的睡衣领口比较低,露出凸起的锁骨,他最近越发清瘦,连妈妈都看不下去,每天亲自炖煮十全大补汤给他喝。
吴诺冷冷的盯着白色磁砖,小蓝在走廊喵了一声,声音在楼梯间回档着。
我有点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拍着他的肩膀,柔声安慰他:「没关系,吴诺,我在...我一直都在...」
隔天早上,清晨的阳光照射在我的脸上,刺痛我的脸颊,一片火辣辣的疼。
我微微睁眼,却发现我躺在吴诺的身边,他还在沈睡着。
我似乎是坐在床缘睡着的,小腿悬空,已经麻木而无知觉。
我用手卖力的把双脚抱起,想换一个姿势,一阵钻心的刺痛却流过全身。
我低头看着吴诺熟睡的脸庞,乾净的像个天使,单纯而无杂质,我转身轻轻抚摸他流畅的五官说:「我会陪你,直到最後。」
吴爸爸摆正姿势,看了一眼时钟,说:「寞寞,我知道你很聪明,你大概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些什麽了吧?」
我紧张的把双腿尽量并拢,却懒得猜测别人的心思,说:「不知道,伯父您仅管说。」
他仰头闭起眼,头靠在椅背上,深呼吸一口气:「你跟吴诺都有好强的个性,也都有很好的职业。依我对你们的认识,你们都不肯在这个正要开始发展的时刻放弃工作吧!」
我沈默一会儿,默默的点点头。
他又继续说:「那麽,万一我的儿子要跟你结婚,你们的家庭又该如何经营?你们如果只是为了爱情而结婚,可怜的将会是你们的孩子。我是过来人,并不是存心要阻挠你们的,你是一个非常好的女孩,我一直都知道。吴诺能认识你是他的荣幸,他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再找到这麽优秀的女孩了。我不希望你们踏上我走过的道路,每天陷入不断的自责跟後悔,毕竟你们都是我深爱的孩子们。」
他的语气平稳温柔,却有不容忽视的严厉:「孩子,我很爱你们。但若是你们执意要结婚,缺乏亲情的孩子该怎麽办?你跟吴诺每天加班到半夜,隔天早上七八点又得去上班,时间久了,你们不但没人有空管教孩子,时间久了夫妻之间还会产生间隙。」
那年,我在吴诺母亲的丧礼看到吴诺的爸爸。
他独自一人默默的站在最後一排,表情凝重且悲伤。
听说吴诺的小阿姨因为过度自责,而不愿参加丧礼,只托人送了一个白包过来现场,以表示哀悼。
其他亲戚都说她是不要脸的小三,是姊姊婚姻里的破坏者,庆幸她没有出现污辱吴诺母亲的丧礼。
身为当事人的儿子,吴诺全程只是冷静的依照指示完成该做的礼仪,不发一语,也没有过度悲伤的表情或流泪。
但我仍然很担心他过度压抑自己的情绪,一边安顿好吴信,一边细心关心他的状况。
丧礼一切从简,结束後,吴诺冷酷的牵着弟弟走到客厅办理後续事宜。
吴诺的爸爸一路跟在最後面,低着头,默不作声。
一进到室内,他突然扑通一声,双向着地,跪在冬日冰冷的白色磁砖上。
他对着吴诺说:「儿子,是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妈妈,我向你磕头,求你们原谅我。对不起,对不起....呜...」
说完,他就开始对着吴诺不停磕头,语气越来越激烈、越来越急切,甚至断断续续的哭了起来,哭声凄凉而悲切。
悲戚的哭声伴随着一声一声响的磕头声,夹杂的旋律,骇人的恐怖。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一个高高在上的公司总经理,如今竟会卑微的像只蝼蚁,趴在地上请求原谅。
吴诺只是冷冷的看着他,说:「你只需要求妈妈原谅你,但你一辈子都等不到了,她已经死了,这是对你的惩罚。」
吴诺的爸爸一边动作,仍然继续锲而不舍的说:「我知道我对不起她,我不应该辜负我的妻子,我应该早一点回来的。」
他後悔的仰天怒吼一声,又继续说:「我以後会当一个好爸爸,接你们上下学,陪伴你们写作业,煮饭给你们吃,假日一起出游。我已经错过了八年,我不能...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我会跟碧媛一样,努力学习当个好妈妈。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他伏在地上,低着头失声痛苦,泪水形成一个透明的小水洼。
吴诺抱着胸,冷着眼看着他的爸爸,像是在欣赏一段无关紧要的戏剧演出,久久他才开口:「你的出现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妈妈的死对你来说,是一种惩罚,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但我为什麽会丧母?全是你害的!」
吴诺最後一句话几乎是用尽力气吐出来的,咬牙切齿的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人,恨不得把他吞下嘴里。
吴诺的爸爸泪流满面的抬起头,说:「是,是我害的。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弥补。你不要再呈强了,你养不活你跟弟弟的。爸爸说好会照顾你们,就不会再食言。」
吴信拉着吴诺的手,小小的脑袋从後面探出来,说:「你是我们的爸爸吗?原来我不是没人要的小孩!」
说完,天真可爱的吴信就放开吴诺的大手,激动的奔过去拥抱住地上的人。
吴诺气的七孔生烟,转身就走,离去前他撇过头,极为冷淡的说:「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话有多麽不可信。也不要忘了,吴信的名字是怎麽来的。呵,荒唐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