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了一个噩梦,醒来却怎麽都想不起来,一摸脸才发现眼里都是泪。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头痛欲裂。
张眼打量,身在客栈,却不是墨京住的那间。
明亮日光洒落,像是已过辰时,窗边绣榻上有着一名在窗边看书,淡雅如画身着白衣的男子。
「千羽。」张口唤了一声才发现喉咙乾渴声音嘶哑,看见桌上有茶水,就起身要去倒水。
没想到站起来时,双腿竟不听使唤的软了一下,身体侧身倾倒。
刚刚还在窗边的千羽,现在已经在床边伸手扶住了我,「你坐一会儿,我把水拿过来。」语毕,他立刻转身去倒水。
「这是哪?」我问。
「我们已经离开墨京,现在在青龙国的榆木镇。」
「什麽?我才睡了一觉就到了青龙国?」墨京到青龙的路程起码得三天。
「你睡了五天。」
「五天!你说从湖怪出现的那个晚上算起,已经过了五天?」刚睡醒时脑子一片混沌,现在慢慢把思绪拼起,分崩离析的现实就慢慢浮现正要把我淹没。
那一晚在玄溟湖畔发生了什麽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千羽没有说话,兴许是不知道该说什麽,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匡啷!」心神一震,手一滑,竟是连个杯子都拿不住。
杯子落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声响,我木了下才弯腰去捡,「没事,只是恍了下神,我会收拾的。」
不会的,事情绝对不是我想的那样。
眼皮跳得厉害,心里隐隐有个预感却不愿面对,强自镇定装作没事地问:「老滑头呢?我说的是玄武大祭司,你们把他安置到哪了?他虽然看起来老,但本事大着呢,肯定没事吧?」
「冬华--」千羽在我探究的目光下别开视线,却在视线移开前流露出一丝不忍,「你刚醒来,多休息一会,晚点再谈。」
「我睡得够多了,还得感谢东方朔那一劈。」打昏不至於睡上五天,八成怕我醒来用了什麽迷药还是迷魂术?
「说到这个,他们人呢?」难道在隔壁房间?
「说是出来太久了,得赶回青龙办事就先走了。」千羽说着,目光看向我正在捡杯子碎片的手,突然脸色一变抓住我的手腕,「别捡,手都划伤了。」
低头,这才发现手指上多了一道口子,伤口不大,约莫一个指节,只是淌出的血看起来吓人,把碎裂的杯子染上一抹怵目惊心的红。
「千羽,现在告诉我玄武大祭司去哪了好吗?」
「大祭司没和我们回来,玄武王的侍卫把他带走了。」
「八成是带回神殿调养了吧?有没有他的消息?」
「你别急,先止血。」千羽拿了条帕子把我的手指包了。
「对,不急,反正老滑头没事,我急什麽?」我看着被包得有三根手指粗的食指,不知道该怎麽说千羽。
「离开玄溟湖後,我回墨京买了辆车让小尾巴拉,载着你一路往青龙国走。在玄武境内修整时,看见了玄武王贴出的布告。」千羽在我的目光下缓缓说着。
「布告写了什麽?」就算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这事还是要问个水落石出!
「现任玄武王北武澄退位,因膝下无嗣,故由王弟玄武澈继位。另,玄武大祭司因病猝逝,由神殿择日遴选人选後继任。」
千羽念的每一句话都是头等大事,但我却只在意後半句,「你说清楚点,什麽叫做玄武大祭司因病猝逝?老滑头身体好的很!他没病的啊!北武澄算什麽?他居然敢对大祭司出手。退位?是躲起来了吧?」越说越觉得想找北武澄那卑鄙小人报仇,就算他是玄武王又如何?就算打不过他我也要为老滑头讨个公道。
「冬华,你冷静点。」
「我要回墨京!让我回去看看。」我急急地起身要收拾行李,方才双腿无力是因为睡太久,如今歇过一会儿後就能走了。
千羽站到门前挡住出路,「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为什麽?你凭什麽管我去哪?」
「你不能回去。」千羽认真地说着,像是早就做了决定。
「为什麽不能回去?我要去看看老滑头,毕竟他把我捡回神殿养了十八年,比我的亲生父母还亲。虽然他脾气挺差的,说个两句玩笑话就要生气,但是我知道他是真心对我好,就算我是个没有四神之力的普通人,他也没放弃过我。」我越说就越控制不住情绪,不知道怎麽了鼻头一酸,眼前的视线就迷蒙起来。
「我知道大祭司对你很重要,但墨京的局势不明,我们那晚看见的都是不能外传的事,所以我不能让你回去。」
我没料到千羽态度如此坚决,心中一凛,昏睡前的画面又闪过脑海。
那个生生受了玄武王一击,被打飞呕血的老人彷佛就在眼前,胸口是沉沉的痛,「他是因为北武澄那一掌而死的对吗?」
千羽不说话,只是把视线移开,避开和我眼神交会,但越是这样我就越肯定这个推论。
「我原本想好了,在四境玩过一圈後要回去和他炫耀的,我要去和他说哪个地方最好玩,哪里的东西最好吃,带一些新奇的玩意去给他开开眼界,笑他老了没见识。在晦明楼坐上一整天,任他怎麽赶都不走,再为他沏一壶茶。」我边说边笑,笑自己傻,笑自己天真,笑得狠了却只落得满脸泪。
人都死了,哪有什麽以後呢?
我怎麽以前不让他省点心?
我怎麽就不耐着性子多陪他说几句话?
明明早就看出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我怎麽没早点劝他别当那忧国忧民的大祭司,这样也不会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冬华。」千羽见我难受,一时也说不出什麽安慰的话,只是抱住我,拍拍我的背,想让我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