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手上刀子一滑,左手食指渗出鲜血。
「茉茉,你怎麽这麽不小心?」见我还呆愣着盯着自己的手,於盼姊立刻拉着我到流理台冲水,语气充满担忧,「用刀时要专心一点,不然很容易受伤的。」
「好。」我点头,「我会小心的。」
於盼姊还有事要忙,告诉我医药箱放在哪後,又匆匆返回外场。
简单替左手食指做过包紮,我的视线略微下移,落在左手腕。
似乎还能感觉到五年前美工刀轻抵在手腕上的冰凉触感。
那不是我第一次有消失的念头,却是第一次感到如此靠近死亡。
面对当时接二连三的打击,我的世界几乎天崩地裂,每天只是麻木地重复生活,早上遇见人就装出一副没事样,晚上回到家後再独自躲回被窝哭泣。
直到某天,我意外听见叶娜阿姨一通又一通低声下气的电话。
心脏像被狠狠掐了一把,我回到房里打开电脑,绝望地找寻各种可能从事的工作,但怎麽看、怎麽算,那笔巨额负债都没有还清的一天。
我无助地流下泪,脑中缓缓浮现一个念头,待回过神来,美工刀的锐利刀锋已经抵在我的手腕处,只要稍微用力一划……
是不是只要我消失了,所有的不幸都可以到此为止?
不管是我,还是叶娜阿姨,都不用再承受这些……
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用力划下时,眼角余光瞥见一则电视剧演员海选广告,顿时心中微微一动,把我从悬崖边拉了回来。
现在回想起来,那样的想法还真是可笑,要是我真的消失了,那笔债务可能就得落到叶娜阿姨头上,等於将更多的不幸推给她。
下班後,我拎起背包刚走出厨房,在柜台的於盼姊便抬头问:「茉茉,要下班啦?未佑会过来接你吗?」
「他今天学校有事,听说要做实验到满晚的。」
「那你手上的伤口要不要紧?会不会影响明天的录影?」
「没事,只是小伤,我以前拍戏整只手骨折,隔天也照常……」我猛地止住话,既然都决定不再拍戏,就不该再回顾过去。
走到柜台旁边,我欲言又止:「於盼姊,我……」
「怎麽了?」
「可不可以请你让……其他人别对我有特殊待遇?」怕於盼姊误会,我赶忙补充说明,「我知道你们是关心我,但是我真的没有这麽严重……」
「茉茉,」於盼姊柔声打断我,「你等我一下好吗?我把帐目算完再跟你说。」
「好。」
我坐在吧台等了约莫十分钟,听见零钱倒入袋子的声响後,於盼姊起身朝我走过来,「可惜已经洗完机器了,不然就冲一杯咖啡给你喝。」
「没关系。」
於盼姊坐到我旁边,「茉茉,他们这麽做是出於弥补心态,不是我指示的喔。」
「弥补?」我疑惑。
「你还记得你第一天来的情况吗?」
「……嗯。」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笨手笨脚的,不仅摔破碗,就连从冰箱拿东西也可以打翻。」
「其实这都是新人很常见的问题,就算是熟手也偶尔会手滑,况且厨房里的冰箱本来就很不好开。」於盼姊耸耸肩,「尽管如此,大家还是会在私底下跟我抱怨,连我一开始也没把你想在这里工作当一回事。」
闻言,我心中一沉,低喃道:「是我做得不够好。」
「跟你做得好不好无关。」於盼姊侧头看向我,「只是因为你身分不同,才让与你有关的所有事情都被放大检视。」
轻敛下眼睫,做为公众人物,我很清楚於盼姊说的。
我淡淡勾起嘴角,平静说道:「……习惯了就好。」
即使我也同样很清楚没有习惯的一天。
於盼姊双手交叉抱臂,一脸惊恐地看着我,「说真的,我有时候还真没办法想像你们当艺人的心理素质要有多高,别人在背後说你们坏话还一点都不生气?」
於盼姊的反应逗得我忍不住笑,「我只相信我看到的,而我看到的只有你们对我的好。」
她静静盯着我好一会儿,目光蕴着一丝心疼,「茉茉,我没什麽在追剧,不知道网上那些人为什麽那麽说,但就与你相处的这几个礼拜来看,我不觉得你会是个不敬业的演员。」
我知道於盼姊是想安慰我,我没有答腔。
如果可以,我还真希望自己能坐实「天才」这个名号,那我就能轻松掌握好每一个角色,但事实是我接下太多工作,导致身体逐渐不堪负荷,很多时候甚至连事前功课都来不及做,背好台词就得上场拍摄,这样的我在镜头前表现如何,我自己心里有数。
所以我已经很久不敢看自己演的戏了。
这样不尊重演员工作的我,连宣称自己喜欢演戏的资格也没有吧。
「不过茉茉啊……」或许是察觉到我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於盼姊话锋一转,眼里闪烁着明显的八卦意味,「未佑是不是喜欢你呀?他对你这麽好,应该不只是朋友吧?」
「嗯?」我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急忙摆摆手,「怎麽可能?我们就只是朋友。」
我知道未佑对我很好,除了是朋友外,有部分也是因为我帮未绪完成梦想的缘故,他对未绪始终有份难以言述的亏欠。
「是吗?」於盼姊不解,「不然他怎麽一直对那个小女孩无动於衷,她看着挺可爱的,也追着未佑一年多了。」
「女孩?」不会正好就是我上次从出菜口看到的女生吧?
「是啊,未佑也算我们这里的传奇了,只帮忙代打上台唱过一次歌,就掳获了人家小女孩的爱慕,那天碰巧还有娱乐公司的经纪人过来,当场就递名片想签下他。」於盼姊轻叹口气,语带惋惜,「多好的机会啊,他就这麽推掉了。」
我轻拧起眉,唱歌?娱乐公司?为什麽我从来都没听未佑说过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