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躺在床上又是呻吟又是呓语,几乎是被架上马车的太医被马车载着狂奔了一路,又几乎是被架着送到了祁靖珩的房里,这才看见了祁靖珩的惨状。
床上的褥子已经被血浸湿,撒上了止血散後才勉强止住了血,侍仆七手八脚的帮祁靖珩换褥子,然後把他一身血污的衣裳给脱了下来,祁靖珩颈上戴着的项链沾了血也被拆了下来小心的放在一旁,也不知是谁忙中生乱,把项链给一并收走了。
经过了一个时辰的抢救,太医才松了一口气,在侍仆送上的水盆里净手洗去血污,一抬头,就看见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
「这位姑娘,你快坐下。」
听太医这麽说,众人才发现蒹葭一张脸惨白无血色,实在不比床上人好多少,好像方才一盆盆送出去的血水其实是从她身上清理出来的一样。
菲儿急忙要把主子给扶到一旁坐好,蒹葭摇摇头,非要坐到祁靖珩的床边,杨政伯及言旭晓、穆海互相看了看,不知道该请蒹葭先回房休息好,还是依她好。
太医上前为蒹葭诊脉,似是她除了脸色苍白了些并无大碍,便对其他人点点头,众人便让开了。
蒹葭就坐在了祁靖珩的床沿,在被子下找到了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捧着。
「太医,殿下的情况怎麽样?」易妡妍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听见自己颤着声问着。
「刺客这一剑虽穿身而过,但并没有伤中要害,殿下是得吃点苦,休养一阵子,但至少性命无虞。」
「那就好……那就好……」
「我开个药,你们依方子写的熬药给殿下喝,殿下至少半个月不能下床,两个月不能动武,否则伤口撕裂了好得慢不说,还可能伤口发炎,那就成大事了。」
「是!」杨政伯连忙应声,然後领着太医到一旁写方子去了。
此时,半昏迷的祁靖珩伸出手似乎在颈子、锁骨处搜寻着什麽,没找到想找的东西又开始呓语起来。
「还给我……还给我……」
床上的人开始挣扎,眼看绷带又渗出血迹,开完方子的太医上前一看皱起了眉:「殿下这是要什麽,快点给他。」
「我们也不知道啊!」言旭晓及穆海求助般的看向杨政伯,他从殿下小时就跟在身边,或许知道殿下在找什麽?
「看殿下这样子,是身上戴着什麽吗?」杨政伯显然也是不知道的,只能猜测,但方才一片兵荒马乱的,为了治伤便把殿下的衣裳全脱了,难道一并拿下了什麽?
「你也不知道吗?」
「殿下从不让人服侍更衣,谁能知道?」杨政伯也急了,看殿下一直在挣扎,言旭晓不得不压住他的身子。
殿下虽然是皇子,但自小习武健身,最是看不惯其他皇子让太监、宫女服侍那姿态绵软的样子,杨政伯从不知道殿下是否还贴身戴着什麽。
倒是蒹葭看祁靖珩摸索的样子,突然想起了什麽:「快,去找一条项链,链坠是一玉刻的夜艳花。」
蒹葭先生怎麽知道殿下衣裳底下贴身戴着项链?而且连玉坠子刻着什麽都知道?难道两人……
众人面面相觑,好像突然知道了什麽秘辛一般。
「还愣着做什麽?快让人去找啊!」
「是!是!」
杨政伯急忙的去找刚才帮忙梳洗的侍仆去了,言旭晓及穆海又帮忙太医把祁靖珩身上染血的绷带拆下,再进行一次止血,不一会儿,杨政伯匆匆忙忙赶了回来,拿着一条清理过後的项链。
「在这、在这儿呢!被和沾了血的衣裳一起收走了,侍仆发现後刚清洗完,先生,是这条吧!」
蒹葭接了过来,一眼就认出来:「是!就是它。」蒹葭说完连忙塞进了祁靖珩的手里。
祁靖珩似乎是摸到了熟悉的物品,指尖轻抚过玉坠上熟悉的纹路,蹙着的双眉缓了开,呓语也停了,人也不再挣扎了,静静的躺回床上,又睡了过去。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太医重新上了药、包紮完,这才拭去额上的汗:「看来应该冷静下来了,殿下身边不可离了人,免得又发生刚才那样的事。」
「知道了。」
「等等。」易妡妍虽然心慌,但听见祁靖珩已无大碍倒是冷静了下来,言旭晓大动作请来了太医,这事一定会传开,一个皇子受伤,皇帝怎可能不派人撤查,到时只怕背後的阴谋者不敢轻举妄动,要再抓人谈何容易:「劳烦若有人问起,太医您就说是蒹葭被刺客所伤,之後京里可能会传出一些传言,太医无需理会,只要坚持受伤的是蒹葭即可,殿下受伤之事一个字也不许说。」
「对陛下也不说?」
「陛下知道是蒹葭受伤便不会再理会,太医无需担心陛下会追问。」
「好,就听你的吧!」
「言副将,劳你再送太医回去。」
言旭晓帮忙提了药箱送太医回城,要在夜里开城门进出,非得有他手上的通行令才行,杨政伯指挥着人清理方才又整出的一片狼藉,穆海则看着蒹葭坐在床沿,一脸担忧殿下的样子,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实在尴尬。
「先生……我就守在房外,有事可以叫我。」
「刺客应该不敢再回来了,有事菲儿也可以应付,方才围剿刺客时你不在,发生了什麽事?」
「属下去阻挡第二批刺客了,不过很奇怪的是第二批刺客明显比第一批刺客身手好很多,做为後援很是合理,但一见属下居然没有冒进,立刻就退了,属下追了许久,还是追丢了。」
共有两批刺客?而且身手明显有差距?会不会是不同阵营的两批人?还是祁靖璵本就谨慎,怕第一批无法得手,所以派第二批待命,一见情况不对,便果断舍了第一批?
易妡妍因为担心祁靖珩,现下脑子还一团乱,她得好好想想。
「你去审问那些被擒获的刺客看是否能问出什麽,也要派人查看刺客的屍首,要找出与肃王有关的证据可能不容易,但他们身上能找出的物品都要留存,未来或许还有用处。」
「是肃王所为?」
「虽然可能还有其他人想致殿下於死地,但我目前能想到的他的嫌疑最大。」
穆海颔首,应命而去。
菲儿看着主子的模样,担心问道:「菲儿让人送张软塌来,主子要不在一旁歇歇,殿下有什麽动静菲儿就喊主子过来。」
「我没事。」
「主子,你的脸色白得吓人。」
易妡妍知道自己脸色肯定不好,那是被今晚给吓的,上辈子就是这样一场刺杀丢的性命,刚刚她又遇到了一次,而且祁靖珩就在她眼前受了伤,被一剑穿身而过,她怎麽不怕?
她早该知道会有这一天,不管是祁靖珩当殿抢在祁靖璵之前抢了她,还是祁靖珩在宫城前硬是制住了菲儿上了她的马车,看在祁靖璵的眼中只会满是妒恨,她明知道的,可是因为她也讨厌再对祁靖璵虚以委蛇,所以她顺从了祁靖珩。
明知道祁靖珩这一招可以逼祁靖璵因妒出错,但她早该想到祁靖璵可能会动了杀念的。
她都怀疑父亲的冤案是祁靖璵所为了,怎麽就没想到祁靖璵的心性可能动狠招?
是她的错!
「我说了没事,我要在这里照顾他。」
菲儿知道自己是劝不听了,只好退一步:「好,菲儿不逼主子去休息,但软塌还是搬进来,您累了就歇歇,不累就照顾殿下,可以吗?」
易妡妍没有回答菲儿,菲儿就当主子默许了,出门去交代了一下,过不久,一张软塌被送到了祁靖珩的床边,易妡妍让菲儿扶着坐到了软塌上,但抓着祁靖珩的手,却一直没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