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
十二月二十五日，星期二，天气晴朗。太阳在云层的夹缝间偶尔露面。
我们早早吃完早餐，洪静华的小开男友拨了一台休旅车给我们使用。在饭店大门口，洪静华无视他人眼光。──一待以柔情、二致以谢意、三婉拒他的陪同、四与他离情依依……
「我们走罗！」玫君坐在驾驶座，我坐在副驾驶位置，洪静华和贺小花在後座，两人中间还有一大袋的吃食──千万不能让孕妇饿到，很恐怖。
「待会去初鹿农场我要吃一大桶牛奶冰。」
「小花，你不怕吃那麽多热量，生完孩子还留在你身上怎麽办？」……更不可以和孕妇说这个。
眼看洪静华一说这话，贺小花瞬间定格。正开车的玫君从後照镜看到贺小花叫都叫不动，惊恐着该不会是要生了吧！吓得快顾不上前方道路路况如何，只靠着副座的我紧盯着农田小路上是否有流窜的机车路人，以及路线没有偏驶。
过了一个钟头多，我觉得自己的脑神经衰竭，眼睛也疲惫不堪，已经无暇再看农场是怎麽用自动仪器挤出母牛的奶後，杀菌、分装、装箱上车直达预定地。
「老爸，我要喂羊。」非假日还带孩子来农场玩的只有这一家人了，我和那父亲同样买了一束草。
「只有你一个人来这里玩吗？」小孩的妈妈一脸关心的模样。
「还有我朋友，他们去厕所了。」和小孩一起，小羊们争相恐後的要吃我们手上的草，要不是有围栏挡住，恐怕不只有小孩，我也会跟着大叫。
「泊琴，你真的很薄情耶，也不等我们就自己先喂食了。」从远方传来抱怨声。
「我这里还有，你要吗？」不只我薄情，玫君把无法走快的贺小花丢下，奔跑过来。
我看贺小花还有洪静华陪着，也就不那麽担心她随时有状况发生。
她的老公也是非常担心她吧，像现在这样和我们出去虽说放心，但每个钟头都打来问候，就连我都跟着紧张起来。
才刚说完，你看，贺小花又拿起手机。──一定是她老公打来。洪静华待在一旁陪着，脸上看不出有任何不悦或烦躁。
早上我悄悄问过洪静华，为何不邀其他人。她说是贺小花打电话给她，要和我们一起去，因为她不用上班啊！而且不邀她，她会生气的。
……只能说，自己选择的路自己承担这一路的苦果。我想要自私点，无牵无挂，清清静静地享受这趟假期旅程。
我把视线转到小羊身上，发现地上有掉落的草，捡了起来，拿给那夫妻的小孩。──因为大部分都是从她手中掉出来的。
「谢谢阿姨。」哇！这称呼真是让人心痛。就拿小孩可爱的模样当作补偿，我勉强迎合微笑。
「没想到是你，我刚刚看到你的时候，还想着怎麽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小孩的父亲走近我们。──或者该说玫君。
「真的是好久不见，你结婚啦！还生了个小孩。」她开眉展眼的表情真挚无比，看不出有任何一丝心在淌血的迹象。我放心许多。
「不是我生的，是我老婆生的。」他笑的表情真灿烂，那光芒照的我有些招架不住。
他热切地介绍身边的爱侣、小孩，彼此寒暄了生活、工作。
……我还在庆幸对方没有问到感情的事。
「你结婚了吗?」
「没有，我还是单身一个。」
「真好，能和过去的同事一起出去玩，像我现在成了人家的老婆，还成了小孩的妈，要出去玩很难。我以过来人身分跟你们说，趁还是单身前赶快多出去玩。」小孩的妈话多着。
「我也是这麽想，现在很後悔在大肚子前应该要老公多带我出国旅行的，等孩子出生又得照顾着，不知道要什麽时候才能再出国。」贺小花刚好走来听上这段。
遇上知己，相谈甚欢，贺小花彷佛忘了先前担心的事，拿一大杯冰淇淋吃着。──这算客气了，她原本想买所有口味的冰棒，是对方提起吃太多冰对孕妇不好，她才作罢。
但是我们这桌上还有包子、茶叶蛋……全是她要吃的。我说，我们等会儿还要去吃午餐吗？
「当然要罗！静华男友都帮我们在布农部落订了餐厅还有表演。」
看着时间紧凑，不方便再多聊，我们和对方互别後，再度上车。
「玫君，你跟朋友的哥哥关系很好啊。」我从後照镜看到贺小花，她开了窗户，任外面的风吹着她的脸。
「嗯，很好啊！只是大学毕业後就没有再联络了。」玫君依旧看着前方。
「只是这样……？」孕妇的第六感有时候也蛮强的。
「痾……你要是非得知道也不是不行啦！就曾经和他交往过一段时间。」
就这麽三两下就把话套出来，我说你，不是要我别跟别人说你的风流史吗？
「就大学时浅浅淡淡的一小段情史，虽然硬要说的话，应该是我对不起他。」
「你对不起他什麽事？玫君也太厉害了吧！他是你第几任男友，快告诉我。」洪静华敲着驾驶的靠背垫，也没留心人家是司机，不能被吵的。害得我又要紧盯着眼前有没有阿狗阿猫还是大鸟飞到路面被我们撞上。
他是玫君的第二任男朋友，只有短暂的过往，对她温柔体贴，但玫君依然忘不了那个该死的初恋。
「如今看到他有个美满幸福的家庭，也许他就是适合这种女生──温柔贤淑，大方体贴。」
「你又不差，只是不适合而已。」洪静华哼着鼻子，听见她说着我说过的话，我会心一笑。
「那你觉得你跟小开先生可以步入婚堂，为他洗手作羹汤，婚後做个贤良淑德的老板娘，在背後支持着他，无论是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裕、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你都愿意爱他、安慰他、尊敬他、保护他？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他永远忠心不变？」唯有结过婚的人能把这婚誓说得顺溜，瞧着洪静华又被她逼问。
「听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信心耶，而且为什麽是我保护他、安慰他，应该要他保护我、安慰我才是。」
「男人也需要女人守护着他，在遇到挫折时抚慰他。」我转头看了贺小花说话时的表情，是一种成熟历练过後的沧桑，却也是值得骄傲的耀眼。她和老公从相识、相爱，到结婚生孩子，这过程遇到的困难、煎熬，也有甜蜜、恩爱，「爱情是双方共同努力，无论遇到多大的艰难，只要能互相扶持，就算柴米油盐酱醋茶击垮了你的青春美貌不在，即使有些苦只能吞下，有些怕必须去承担，只要有两个人在一起，家就是我最可靠的依偎。」
老公的疼爱，老公的陪伴，她是我们之中最幸福的一个──我是这麽认为的。
「说得我好心动，考虑回去答应小开求婚好了。」
「但不一定每个婚姻都能像我这样遇到这麽好的老公，我有时候也会担心他背地里给我偷偷和职场的哪个女人挤眉弄眼，还要偷看手机有没有不该有的暧昧讯息……」贺小花一个长叹，有两个女子突然怀疑着自己这一生是否真要结婚才可。
下午我们去了伯朗大道看金城武树，回到饭店还车，洪静华又和她男友上演一场依依不舍的戏码给我们看。
拿着小开男友老早帮我们买好的车票上火车。来的时候只有一个人辛苦，回去的时候三个人都辛苦，幸好回程车上的座客少，我们的东西占了四个位置也没有人说什麽。看着黄昏落下，我竟也舍不得那穷乡僻壤、平静朴实的田野风景。
到高雄时，天暗了。
我期待回到家里的床上好好躺着。
一进门，收拾着行李。估计大家都回到家了吧！
看着手机上洪静华传来的合照──在金城武树下，我们都学贺小花大肚子的模样──真好笑。
贺小花传了和老公小别胜新婚的亲密照──是要羡煞多少未婚女子啊！
接她下面，洪静华马上传了小开男友送她的项链，「不是戒指哦！」她还注明了待续──意思是还未回覆对方是否要嫁。
贺小花接着回：再考虑下去会被人抢走的喔！
洪静华立马回：谁敢。
想着该把手机放下，要做的事先做一做。一封简讯突然传来。
──去哪儿，两日没见，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