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公车以後,雨已经小了许多,靛蓝色加上橘红的混合,使得天空更添上一层色彩,我和缃耘共撑一把伞,虽然小点,但是可以跟她手勾手一起躲雨聊天,我觉得这种温馨的感觉真的很好。
从前我都没有这种感受,原来与姊妹互相分享心情,谈谈自己的过去,是这麽棒的一件事情。
正当我们津津乐道的聊到小时候的事情,我们同时看见走在前面的萧淯勋还有他阿嬷,他替阿嬷推着堆满菜的推车,两人有说有笑的聊的很开心。
缃耘看着那些菜,感到一些不舍,「今天雨天,菜都卖不太出去,不然阿嬷种的菜都没有农药超健康的。」
「萧淯勋放学都会陪他阿嬷一起回来?」我问。
「对啊,毕竟阿嬷年纪大了,晚上独自搭车回来很危险,我记得以前我们三人还会一起回家的时候,我们都会先去萧淯勋家逗留一会,因为阿嬷都会煮很丰盛的菜给我们吃,夏天还有冰棒喔!她是全天下最好的阿嬷。」缃耘渐渐收起笑容,「只是自从他们决裂後,我就再也没有去过他家,我真的好怀念阿嬷的菜喔。」
红砖的建筑物就在眼前,萧淯勋和阿嬷站在门外把身上的雨衣脱掉挂在窗户,阿嬷先进去,萧淯勋则在外面把所有没卖完的菜摊开来。
我和缃耘站在门外看着他,跟阿嬷在一起的他应该才是真正的他,明明他是一个这麽贴心的男孩,在我们面前却总是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
「如果能回到以前就好了,回到以前三人行的时光。」缃耘感叹的说着。
听她这麽说,我也觉得很可惜,美好的时光只能保存在心中,以前的快乐点滴只能回忆。
「你们站在那干嘛?」
萧淯勋沉沉的说着,表情十分严肃,我们被突如其来的发现吓的不知所措。
「阿勋,谁来了?」房里传来阿嬷苍老的声音。
他也回话,「没有啦,我同学。」
接着,他朝着我们走来,缃耘尴尬的立刻举起手向他打招呼,「好久不见,我们只是刚好经过,看到阿嬷有点想她。」
萧淯勋没有多理她,他蹙着眉看着我,「你不是言秉硕的女朋友?怎麽样,知道我和你男朋友之间的事情了吧?他就是一个俗辣,别怪我提醒你,如果以後你遇到什麽困难,第一个逃的会是他。」
他笑的令人深刻感受到他对於言秉硕的怨恨。
我握紧拳头,忍不住把心中藏住的问题问出口,「是你逼迫他退社的对不对?」
萧淯勋闻言後冷笑回应,「说的好像是我逼迫他退社一样,我可没逼他。」
「那他为什麽连跟学姊他们商量都没有就直接退社?」我不解。
「是他说他想要弥补我,他说不管我提出任何条件他都可以答应我,所以我就提出这个条件,真没想到他还真的照做了,言秉硕啊言秉硕,没想到这方面还挺义气的。」萧淯勋从口袋拿出一支菸,点火。
「我知道那件事情对你的伤害有多大,但是言秉硕也没有因为他没受伤而觉得庆幸,他一直都希望受伤的是他。」我放低我的音量,「每当他说到你,他都会自责,他甚至不敢在舞台上表演吉他,他说因为吉他是你的伤痕,如果在舞台上表演你最爱的吉他,他怕你会难过,所以他一直以後都只能偷偷练习。」
他听完脸色沉重起来,顷刻,他冷漠的盯着我看,「然後呢?他这麽做不是应该的吗?他害我这辈子都无法在弹吉他,别以为说这些话我就会原谅他,除非我的手能好,否则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原谅他。」
话语一落,他将大铁门锁上,走进家里,见他的样子,他一点都不想知道关於言秉硕的事情,在他心里,言秉硕的存在对於他而言就是一种伤害,一个怎样都无法挽救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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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我刚从热音社走出来,就看见熟悉的身影,我皱了皱眉头。
「妈?」
我们找了间咖啡厅坐下来,她给我点了一杯热可可,而她与往常一样都是点热咖啡,她总是不给我决定权,其实我根本就不喜欢热可可。
我没有动那杯热可可,妈妈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啜一口咖啡,朝我看一眼,随後又轻放下杯子。
「这几天你在外面过的好吗?」妈妈似乎很疲惫,连说话都沙哑了。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她露出安心的笑容。
这个凝重的气氛维持好久,妈妈总是一直看着我,偶尔笑一笑,偶尔又咬唇,看妈妈的样子,她好像有什麽话想说。
「关於……小提琴的事情,妈妈希望你可以多考虑一点,把未来都想进去,妈妈知道你现在是受到同侪的影响,才会觉得我把你控制住,但其实不是,妈妈不会去害你,所以你要相信我,小沐,等你比完赛,你就可以去英国受训练,出来以後你想干嘛就干嘛,我不会阻止你的。」
她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所以跟妈妈回家,好不好?在这一刻放弃真的太可惜了,我们认真的一点,未来我绝对不会干涉你,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听到妈妈这些话,更让我对她感到失望,我以为那天那些话能让妈妈从幻想中醒来,让她了解与其在国外独自生活,我更希望的是跟我最亲近的朋友们在一起,我想要的是以快乐幸福为前提的拉小提琴,而不是在拘束与压力下。
「妈,你还是不明白我对你说那些话的意义。」我无法相信,一个自我为中心的人坚持下来到底有多可怕,「你知道你这样做是在控制我吗?你在控制我的人生,你不是常说自己的人生要自己掌控,人生没有如果,一但後悔那就是後悔,怎麽弥补都是追不上的。」
「我就是怕你後悔才要先替你做主,你怎麽就是不了解我的苦心?」妈妈的情绪也渐渐上来,说话越发大声。
「我已经长大了,我分得清楚什麽是我该做,什麽是我不该做的。」看到妈妈这样子,我的心已经凉了一大截,「我以为你找我是因为你想清楚,决定支持我走我想走的路,我对你真的很失望。」
当我说出这句话时,妈妈眉宇皱了一下,我想我伤到她了。
「我也对你很失望。」
我很希望我的妈妈可以支持我走我想走的路,哪怕那条路会走得很辛苦,会遇到很多关卡,我也都希望我一回头就有人向我说声加油,别怕。
只可惜,这种事情绝对不会落在我身上,因为我成功,妈妈会给我一个拥抱,然後告诉我下场比赛要继续赢,输了,就是一个巴掌。
我似乎从没为了我自己骄傲,我只在意妈妈是不是笑了。
「小沐,我真的不懂,你参加社团也不过几个月,足够让你舍去掉跟随你十年的小提琴吗?」
「值得,因为我遇到一群能理解我,大家都是以快乐为前提去表演,可每当我看到小提琴……还有你,我就像是被一块大石头给压住,我没有延伸的空间更没有快乐。妈,别再执着了,你难道就这麽不相信我可以靠我自己走出一片天吗?」
我牵住妈妈的手,「我希望你可以成为我背後的支柱,而不是推倒我,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後一根稻草,你能否尊重我,放开手,让我自己去寻路?」
我看见妈妈眼眶中欲坠的泪珠,她视线紧紧抓住我,她好像在犹豫。
妈妈垂下眸子,把眼泪擦去,「让我再想想,怎麽做才是最好的,或是真的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强迫你走这条路,害你这麽痛苦。」
我和妈妈一块走出咖啡厅,透明冰冷的雨又渐渐落下来,我紧握着手,不想让对妈妈失望透顶的眼泪溜出来,我忍着泪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如果现在有一道曙光从天际划过那该有多好。
妈妈比起刚刚和蔼很多,或许她心中已经有了底。
「今天我才发现你是真的长大了,会思考你未来的路了,其实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的可能性,可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到此为止,一直到我看到你,我的女儿,你的成长,让我不得不放手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妈妈这样说话,支持中掺杂不舍,原来能被妈妈谅解是多幸福的一件事情,我抱住妈妈,此刻,我真的好爱她。
「对不起,我本来想好好跟你沟通的,可是……或许是我情绪太激动了,没办法顾及你的心情。」
「没关系,妈妈是该醒来了。」妈妈微笑地望着我,「时间差不多了,妈妈就先回家了,你回你朋友家要小心一点知道吗?」
「我知道了,你也是,路上小心。」
「还有……你如果想回家随时都可以回家,梵宸跟我永远会等你。」
原本已收回的泪水又在此刻崩堤,看着妈妈落寞的背影,我突然突然好怀念在家的日子,虽然家中有时很冷清,不过只要有最爱的两人在身边,我就可以满足,妈妈会是世界上最爱自己的妈妈,忽然,我好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