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开始呢。」小宝轻声笑了。
「还没开始？」我疑惑地复述。
「嘘。」彼得老师要我们安静，然後，一阵微风拂来，我听见溪水流动的声音，「注意看。」
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溪边忽然浮现绿色萤光，点点闪耀，接着一大片萤光跟着亮起，明灭不定，如同我在卡通里见过的那般美丽。
彷佛有许多发亮的小灯泡被打翻在这，萤火虫群飞了起来，围绕在我们身边。
我握紧小怕的手，忍不住赞叹：「好漂亮呀！」
「是啊。」回应我的，却是小宝的声音。
不知什麽时候，小怕已经被彼得老师抱了起来，在前方欣赏着萤火虫。
「啊……」我吓了一跳，松开了手。
小宝似乎觉得我的反应很有趣，「你不会没见过萤火虫吧？」
「嗯，没见过。」我扯扯嘴角。妈妈对我很好，但我们真的很少外出。
「我还小的时候，爸妈时常带我们来看萤火虫。」这是小宝第一次说起自己的事。
「以前在学校上课时，老师还说现在看不到萤火虫了，当时我在下面偷笑。」小胖骄傲地说，「但我可没告诉别人，我家某栋别墅後面就能见到天然萤火虫！」
「喔！这麽说来，还真谢谢你这几年提供这样的秘境给我们呀。」小洁打趣地说。
我想起了那个梦境，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自己的本名，并询问他们的名字。
可是，我还是放弃了。
身处於这等美景之中，真实世界离我们太遥远。
然而，我们终究要离开那片美景，回到现实。
那天在游乐园的骚动，我们都小看了後续效应。彼得老师的确将刘玳琳等人的相机都检查过，并删除了我的照片，但他忽略了一件事，就是游乐园的监视器。
无论如何，彼得老师的行为让刘玳琳等人受到惊吓是事实，因此以刘玳琳妈妈为首的几个家长非常生气，找上了园方请求调阅监视器。
不过其实这只是藉口，刘玳琳的妈妈是记者，她听了刘玳琳描述彼得老师的外型後，想起了她的一个前辈。她只是拿「孩子被吓着了」当理由，光明正大地要求园方交出监视器画面。
於是，她从画面中确定了彼得老师的身分，同时从更多的画面中，得到我清晰的脸。
当然，这些事情我那时不知道，是多年以後才了解当时状况。
但我永远记得那一天的匆忙与惊慌。
某个周末的下午，我不过是去了趟附近的大型书局，购买彼得老师所说的水彩颜料，离开时却注意到，从刚才开始，就有一男一女跟着我。
为了确认是不是我多心，我还刻意走进便利商店绕了一圈後出来，又回到书局里头，结果那两人依然在附近徘徊。
当下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记者。所以我立刻戴上口罩，并且传了讯息给妈妈，妈妈没有马上回应，但我不能就这样回家。要是被他们发现我家在哪，找到了我妈妈，那就惨了。
可是，我能在这拖延多久？正当我在书局的走道间来回走着时，他们大概忍不住了，或者觉得我不过是个孩子，於是居然笔直朝我走来。男人手中拿着相机，女人则对我微笑：「妹妹，你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姬雪是你妈妈没错吧？」
强烈的寒意从脚底升起，我转身就朝外跑。
「等等！快追上！」我听见女人喊，而男人按下快门的声音不绝於耳。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麽记者，八卦杂志？电视新闻？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麽，我妈妈做了什麽，让他们要这样不断打扰我们的生活。
等到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泪流满面，我在这个城市中迷路了，不知道能往哪去，不知道能往哪逃。
我逃进了死巷，他们的脚步声在後方追赶不休，我却无路可退了。
「小品？」宛如奇蹟般，旁边的住家後门正巧打开，即便我戴着口罩，小宝仍一眼认出我，如同此刻他戴着眼镜与鸭舌帽，我也仍一眼认出他一样。
「有人、有人在追我！」我朝他奔去，扑到他的怀中，小宝瞥了一下我的後头，立刻揽着我，将我带进屋内，关起了门。
几乎是同时，那一男一女也来到了巷子，他们的声音气急败坏：「去哪了？不可能呀，这里是死路。」
「都怪你，没事搭什麽话，我就说直接过去拍就行了！」男人气愤地数落。
「怪我？你想被警察抓走吗？」
我在小宝的怀中颤抖，他的手覆盖在我的嘴上，以防我因为害怕而出声。
我做错了什麽？为什麽他们要这样？
我的泪水沾湿了小宝的手背，但他没有松手，直到那两个人远去以後，他才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