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接大典的那天，他看到是刘逸时只有不敢相信，可事实上，却又是不敢承认。
他本想藉着把这次和薛氏企业的合约稳固自己的地位，所以才向徐慕自告奋勇，可论商场上而言，他应该巴着的这个人却是柳墨妍的男朋友。
这关系复杂了。
刘逸的手离开陈焌的肩，他坐到一张被铁洵拉开的椅子上，一手撑到侧脸，一副高傲的样子，嗓音低沉，“合约部分有什麽问题？”
徐又修僵硬地维持着笑容，“合同既然有你们这麽优质的职员经手，自然没有什麽问题，就等签字了。”
“是吗？”刘逸对徐又修看都不看一眼，一边这麽说着，一边伸手拿过合约打开，从铁洵手中拿过一支钢笔就准备签字，“那就赶紧签字吧。”
动作不知道是该说果断还是随便，不过徐又修一旁的助理都快看不下去了。
徐又修看着他的动作，垂眸深吸了一口气後也拿起桌面上的合约打开，签字。
合约互换，两人皆在空白处签下自己的名字。
签完，合约各由双方的人收走，刘逸将笔交给陈焌拿着，从椅子上起身，徐又修也跟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徐又修朝刘逸伸出手，微笑，“日後合作愉快。”
刘逸比徐又修高出不少，他瞥了一眼徐又修的脸，又瞥了一眼他伸出的手，也不伸手去握，一脸面若冰霜，下一秒，他转身抬脚往外走去。
薛氏企业的职员识相地全当没看见，整个大团队也跟着走了出去。
宴客厅之中，只留下徐氏集团傻了眼的一群人，徐又修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垮下。
许久，他僵在半空中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指尖握得泛白。
……
薛氏企业的大楼楼下，徐氏集团的一群人已经搭车走了，唯独剩下徐又修这车仍然停留在这里，徐又修就这麽让人将车子停在路边，也不下车也不开车。
“少爷，你就这麽忍气吞声？”
从离开大楼之後，一直到车上，他的这个助理就一直喋喋不休地这麽说着。
“芠芠，够了。”徐又修一面用笔电处里着公事，嘴上一面平淡地道。
“少爷！就算规模没有人家的大，格调还是得有的！”周芠芠忿忿地道。
周芠芠不过才20岁，大概是五年前被父母遗弃，是在徐家别墅外恰巧被他碰见，带回家里的。
她怀着感激，一直替他处理着许多事情，连着徐又修当初要被送出国，她都是第一个自告奋勇要去当个佣人处理大小事的。
徐又修就是看在她足够坦率的份上把她留在身边处理事情的，是他身边唯一可以真正完全信任的人。
“啪——”徐又修将笔电盖上，头往後靠去，闭上眼叹了一口气。
再睁开眼时，他看向周芠芠，问道，“你很想和他们评理吗？”
她的头发及肩，只有办公之时才会将头发拢到一边，将平常那股女孩的样子收敛着。
不过不是在办公的她就像换了个人，多麽口不择言的话都能说出来。
“当然啊！”周芠芠双手握拳放在身前激动地道。
徐又修收回眼神，什麽话都没有说，只意义不明地轻笑一声。
“有什麽好笑的？我在替你打抱不平呢！那个什麽薛仁默的，签字的时候就只差一句别浪费我时间没说出口了，少爷你特地释出好意要和他握手，他那什麽态度？看一眼就走人了？”
周芠芠在车上说得口沫横飞，把薛氏企业一个高高在上的总裁骂得好像一无是处。
徐又修不像周芠芠那般浮躁和心直口快，自从出国几年回来之後，他便越发像个少爷，文质彬彬的，言谈更是斯文。
“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个合约，我们和别的集团竞争了多久？”徐又修往窗外看去，语气平淡地道，没有责备的意思，就只是个很单纯的问句。
不知道为什麽，就一个问句，周芠芠忽然被问得没底了，没了刚才的那股冲劲，声音有些心虚，“怎麽也得有个一年多吧……”
“那你知不知道薛氏企业现在的市值？”他继续问道。
周芠芠垂下头去，声音越来越小，“我当然知道……”
薛氏企业底下资产谁不知道，富可敌国嘛，新闻都是这样写的。
徐又修再问，“那你知不知道，薛氏企业才创立多久？”
一连三句，周芠芠已经被问得哑口无言，她算是明白了徐又修的意思了。
徐氏集团创立至今也有35年了，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若要摆在薛氏企业这种大企业面前，那便是小如蝼蚁般。
徐又修给她说的这番话，不过就是想让她了解，薛氏企业创立不过18年，徐氏集团再过不久也就36周年了，创立时间整整比薛氏企业多出一倍，可看看薛氏企业如今竟跃於国际之上，曾经的金融危机也屹立不摇，他们徐氏集团都得趁机搭上这辆车，倚着这样来让股票上涨。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是薛氏企业运气好，是真正有能力。
周芠芠也不笨，听得清楚他这番话，但仍是不服气地鼓起腮帮子，气愤难平地道，“那他们那个薛仁默也太嚣张了！不就是个接班人吗？江山又不是他打出来的，凭什麽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一想到刚才在宴客厅，刘逸的那张高傲的脸，她就气得想打人。
简直过分！
徐又修勾起唇角笑了一声，似有些自嘲，“你以为业界上的那个传奇人物会将自己一手打下的江山交给一个无法信任的人吗？”
“那是薛无毕的独生子啊！”周芠芠想也不想地回答。
既然是独生子，那也就没有什麽能力之说了，周芠芠这麽古板地想着。
“如果都有你想得这麽简单，那这商场上也变得太天真了。”徐又修又笑了几声，“薛无毕既然把薛氏企业交给他，那必然是放心了。”
有了薛无毕的认可，那能力绝对是不在话下，只是还不知深浅罢了。
忽地，徐又修又添了一句，“这个薛仁默，得防。”
简短的几个字句却道出他的语重心长。
话音一落，周芠芠的手机瞬间震动了起来，她从口袋中拿出手机，萤幕亮起时还在不停跳出新的讯息，周芠芠从大同小异的新闻中随便点了一条进去，随後便是直接傻住了。
周芠芠将手机递到徐又修面前，语气惊讶，“少爷你看，薛氏企业的股价……又涨了……”
徐又修只随便瞥了一眼，没有多惊讶，随後便把目光又放到车窗外。
已经持续上涨好多天了，他没有多意外，现在股票上涨了，对他们徐氏集团有利无弊。
他正这麽想着，目光里出现一个女子，一头微棕的长发下五官清秀，一张小脸白皙娇嫩，一身正式不失休闲的服装套在她娇小的身躯上格外可爱。
徐又修心下一喜，脸上笑容逐渐展开，推开车门就是要下去。
旋转门之外，柳墨妍正准备步行到地铁站，还没走几步路，眼前便突然出现一个人，她猛地停下脚步定睛一看，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柳墨妍本来还想冷冷问上一句他怎麽会在这里，可随後又马上想了想，连和徐又修说上一字一句都嫌浪费口水，於是她狠狠地瞟了他一眼，越过他便要走人。
她会直接走人完全在徐又修的意料之中，他见状也仍是不依不饶地继续跟了上去。
一路走了几步，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就这麽一直跟着柳墨妍。
又走了几步路，柳墨妍实在觉得恶心，转头冲他道，“你到底有什麽事？”
见她终於肯开口讲话，徐又修听到她这麽说的反应倒也一点都不气，反而是浅浅笑着，“我就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大街上人来人往，柳墨妍也不想破口大骂，若被认作是情侣吵架她都觉得恶心。
“你现在看到了，我一个人好好走在路上，这样行了？”柳墨妍一字一句清晰地道，不让自己的情绪太过气愤，随後她也不等徐又修说话，又继续开口，“我说过了，放过彼此，你既然选择离开那就不该回来。”
从头到尾她想的就是这麽一回事，他们之间结束了便是结束了。
说完，柳墨妍便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地铁站走去。
徐又修没有跟上，只站在原地远远地望着她纤瘦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视野内，眼底添上一抹黯然。
一辆轿车缓缓开到路边，後座的周芠芠将车窗降下，一脸担忧地看着徐又修。
徐又修一上了车，周芠芠平常那口无遮拦的个性突然就变了，呼吸都不敢有声音。
她刚到徐家别墅的时候就经常听徐又修和她说有关柳墨妍的事情了，只是从未当面看过这个人，之後到了国外，她也不见徐又修和女生有什麽关系，房里的相框放着他们两人的合照，不管多忙多累，每天一定都得看上几眼，用纸巾擦个乾净。
过了几年终於回国，徐又修几乎已经将所有事情延後，等不及地就跑去找柳墨妍，可却是淋了一身雨落魄地回来，那晚是她第一次见他喝个烂醉，简直成了一滩烂泥。